第四章 归乡(2/2)
作者:YouYing
    张少是陈家庄管家陈老六的佣人。这一天,张少兴奋地找到大哥,说有机会能赚到大钱。据张少所说,事情并不难办,只是要出卖良心。

    张大思考良久,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出卖了良心的张大,当天就拿到了一比巨款。对于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吃饱穿暖比什么都重要。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温饱尚未解决,何谈良心呢?张大拿了人的钱财,自然要替人分忧。而王一的到来,让张大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良心。

    王一站在门口,将昨天买的糕点和酒递给了张大。

    “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谢谢了。”

    中原社会讲究礼尚往来,菖州自然也不例外。面对王一的礼物,张大不好拒绝,便勉强收下了。过了一会儿,张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听说你去服兵役了,能安然回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我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是啊,看见你还活着,我真替你高兴。”

    张大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对于有些人来说,王一活着回来,可不是一件好事。或许,对他自己也是如此。

    “家……!”

    “家里的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一阵沉默后,张大轻咳了几声,先开口道。

    “家里的事,还请你节哀顺变。都是那帮可恨的家伙们……!”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看清他们的脸,也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他们来的那日,村里似乎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声,但很快便被夏日倾盆的大雨所淹没了,就连马蹄印都被雨水冲没了,只留下了一堆废墟与五具未寒的尸骨。

    事后,几个邻居前来收尸,将尚未烧尽的尸骨进行了火化,并将骨灰安置在了附近的庙堂里。没人想过要去告官,谁会在乎他们这些乡野村民的命呢?搞不好去告官的人还会被官府倒打一耙,这个险,没人愿意冒。

    安置骨灰的寺庙只有一个年老的和尚在管理。随着岁月的流逝,寺庙渐渐破败,烧纸留下的灰烬随风飘散,保存骨灰的佛龛门残破不堪,在风中摇曳着。在这里,王一静静地听张大说完了整件事,没有打断,也没有提问。听完,他便跪在了家人的骨灰前磕了几个头,转身向张大表达了谢意。

    之后,王一抬起头,看着张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故事就说到这儿,现在告诉我真相吧!”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张大大吃一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担心自己的心虚会被王一看出来,但眼下却也无力掩饰。除了嘴硬到底,他别无他法。

    “你可能误会了……!”

    张大看着王一的眼睛,那眼神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这让张大不得不实话实说。

    “我弟弟在陈老六的家打杂……!”

    陈老六和王一家同在葛洶店的郊区,但生活条件却是天差地别。陈老六家被数十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环绕,外围有着天然的防风林。穿过防风林,便是一道三尺高的围墙。围墙内的建筑更是穷奢极欲,特别是屋檐上雕刻的蛟龙,鳞爪飞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飞去似的,好不气派。

    陈老六年近六十,家底颇厚的他,早已辞掉了陈家庄管家一职,在家颐养天年。而职位的空缺,自然是由他的儿子填补,替他老爹用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行那溜须拍马之事。

    王一坐在陈老六家防风林深处的树枝上,静静观察里面的一举一动。渐渐,暮色降临,银色的月光普照大地。王一已经在此坐了两个时辰了。此时的王一已经大体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为掩人耳目,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跑遍大街小巷,四处探听杀手的消息,还跑到酒肆作了一通醉酒消愁的模样后,才悄悄摸到了这里。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想让陈老六放松警惕,二来则是为了保护张大不受牵连。当然,一旦事发,他们总会千方百计的揪出泄密者。王一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减少张大的嫌疑。就算无法完全洗脱张大的嫌疑,王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夜渐渐深了,月光透过树枝照了进来。王一缓缓起身,从随身行李中拿出了一把刀。这是他从云南带来的宽刀。云南到菖州路途漫漫,他备下这把刀用于防身,并一直留到了今天。

    王一持刀跳下了树枝,沿着房屋的倒影饶到了后院。他知道,陈老六的房间就在那里。他找到陈老六,一来是为了惩罚他没有信守诺言,二来则是为了探听更多消息。

    然而,翻越三尺高的围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王一虽身经百战,但却从未学过翻墙之术。幸好,他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两根树枝,将树枝的一端绑了起来,并用另一根短树枝,将两根长树枝连在了一起,制成了一个简易的梯子。他将梯子靠在墙边,缓缓爬了上去,并将梯子放到了围墙的另一头,为逃跑做好了准备。

    夜色已深,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丝灯光。王一躲在角落里,静静地回忆张大告诉他的,有关房屋格局的所有细节。终于,他知道了陈老六房间所在,便径直走了过去。王一站在门口,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鼾声。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他轻轻拉了拉门,发现门被门闩拴住了。他将刀伸进门缝,挑开了门闩。

    咚的一声,门闩应声而落。王一迅速踹门而入,跑向床边。

    “谁?是谁……?”

    床上的人正要起身,却被王一一把用刀架住了脖子。

    “干,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陈老六嘴里不停的嘀咕,声音却小到只有身边的王一才能听到。显然,陈老六被眼前的利刃吓到了。

    “我是王一,你还还记得我吗?”

    “王,王一!听说你服完兵役回来了,但你来这儿干什么?”

    王一一把抓住了陈老六斑白的头发,与他四目对视。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在陈老六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红印。王一瞪着他,眼中满是杀气。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说!当初说好的二十两银子为什么只给了十两?为什么派人杀我家人,烧我房子?还有,杀我全家的人到底姓甚名谁?”陈老六不停地转着眼珠,思索着怎样应付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他不愧是老奸巨猾,在这个节骨眼上,依然能够冷静地思考何种回答对他自己最有利。

    当然,王一也不是吃素的。他看穿了陈老六的伎俩,一把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将刀柄塞进了他的嘴里,愤愤道。

    “当了这么多年陈家庄的狗,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就范的。就算你老实交待,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放你一马。不过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肯说,我也自有办法让你开口。如果你听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就点点头!”

    说完,王一一把抓住陈老六的胳膊,向后一拽,他的胳膊就脱臼了。这一招,是王一在南蛮,跟一个有些三脚猫功夫的战友学会的。技术熟练的人,能在对方没有痛感的情况下瞬间完成这个动作。当然,眼下的王一没有那么熟练,也无需那么熟练。他恨不得将陈老六生吞活剥,又怎会在乎他痛不痛呢。

    这一拽,瞬间让陈老六痛得抽搐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眼珠子恨不得要从眼眶里滚落下来。被刀柄塞满的嘴长得更大了,但却始终叫不出声来。他不停地喘着粗气,忍受着肉体上极端的痛苦。

    然而,痛苦才刚刚开始。王一将痛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陈老六推倒在地,展开了他的双手,用刀柄朝着手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被推到在地的陈老六使出浑身解数转过头,试图看清王一想要干什么。艰难地转过头后,眼前的一幕让陈老六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

    王一尚未出手,陈老六就已经开始用力点头了。然而,王一没有理会。伴随着一声巨响,刀柄准确地砸在了陈老六的手指上,紧接着,又传来了第二声巨响。所谓十指连心。这锥心的疼痛很快便让陈老六口吐白沫,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又再一次因痛苦而苏醒了过来。等他回过神来,王一的手已经高高举起,准备将第二根手指砸得粉碎。

    陈老六用力挣扎着,拼命点头,那孱弱的脖子,都快被他点断了。然而,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让王一停手,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王一看了陈老六一眼,高高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这么快就受不了了吗?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你这么老奸巨猾,不再断你一根手指,我不信你能说真话!”

    此话一出,陈老六开始拼命摇头。只要王一停手,他愿意立刻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此刻,他多么希望王一能给他这个机会。

    被刀柄封住嘴的陈老六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他想告诉王一自己愿意说出真相,又怕王一会错意,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便索性瞪大双眼看着王一,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事实上,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王一这才确信陈老六不敢耍花招,愿意说出事实的真相。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陈老六这样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来说,流着泪说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且先说说,说好的二十两银子为什么变成了十两?”

    陈老六喘着粗气,忍着锥心之痛,低声答道。

    “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

    王一皱了皱眉头,勾了勾手指示意陈老六看着自己,道。

    “我警告你,不要答非所问。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你的错,天下人都知道你并非真心求死。我只听真话。如果你真心求死,我便成全你,这就送你上西天,如何?”

    “不,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此时的陈老六,已经全然顾不得自己的尊严了。眼下,对他来说,连求饶都成了一种奢侈。他开始将事实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