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阳天子(1/1)
作者:无马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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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洛阳。

    大魏皇宫内一片灯火辉煌。

    次第分布的高廊亭阁和雄伟宫殿,在雪夜之中,巍影如山如峦;远近各处闪烁的灯火,尤如天上繁星,壮美至极。

    泰和殿中,一名身着黑锦龙袍的青年男子,正半依在殿内高阶之上的一张明黄御座内,就这样有些随意的,与大殿下肃立着的一位朝服老者说着话。

    这青年男子宽额玉面,高鼻深目,皮肤白皙,长得极是端正,一副俊朗模样,只是一双眸子,顾盼之间神光闪烁,盯着某处时,隐有寒芒迸现,被他扫上一眼,便叫人浑身发寒。

    不是当今大魏天子元修还能有谁?

    “太尉,荆州兵抵京还需多少时日?粮饷筹措得如何了?”元修缓缓的开口,声音虽不大,却颇具威严。

    “陛下恕罪,犬子的三万荆州兵,还需五日才可抵京,实是眼下雨雪泥泞,大军千里勤王,行动不易……”见元修抬手打断以示谅解后,老者忙深躬一礼,这才继续言禀:“另外,大军所需的粮秣军械目前已基本齐备,臣年前便已命东、西制械局昼夜赶工,加上库余,目前五万副刀甲已齐,另有弓一万张,只是箭矢尚余十五万枝未交付,臣已催促匠监李固,务必于月底完成。京中府库粮草尚余一百五十万担,昨日夏州宇文将军又遣使来报,愿为陛下分担二十万担,分两批运抵洛阳,首批十万担下月初即可抵京”。

    这位被元修唤作太尉的老者,便是大魏三朝重臣,大魏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将军、荆州郡公尉迟度,字博远。不仅是诸臣工中的帝党领袖,更是大魏南方鲜卑贵胄中老一辈的魁领人物,与高党水火不容,被元修引为左膀右臂,虽已近花甲之年,须发皆白,却依然肩背笔直,一看便是久居行伍之人。

    此时,见元修闻报后即脸露喜色,老太尉心中不禁黯然一叹:这二十三岁天子的心性,终是操之过切了些,又哪里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

    想到这里,老太尉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上前半步,先向着元修深躬了一礼,才起身神容恳切的奏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您当真欲于此时便与那高贼一决吗?毕竟高贼势大,倘若此一战不力,洛阳有失,那我社稷安危岂……”

    “啪嗒”一声脆响,打断了尉迟度的话。老太尉颤巍巍抬眼望去,却见刚才还被皇帝拿在手中把玩的一柄黄玉如意,此时已被弃于桌案之上,龙案后的皇帝面沉似水,鹰隼一般的目光正向他看来,眸子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寒意与怒火。

    尉迟度下意识的赶紧避开皇帝的目光,无语躬身。

    短暂的沉默过后,御阶之上的元修突然冷冷的开口反问:“难道太尉以为,朕就应该任由他驱赶几十万流民来京?”

    说罢,也不待尉迟度回应,元修又面带讥讽的一挥广袖,俯身冷笑着看向老太尉道:“或者,卿亦以为,朕应该按他的意思离开这祖宗社稷之地,迁往邺城?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求活,供他挟天子以令诸候吗?!”

    说到最后,皇帝已是大声厉吼了出来!尉迟度听到这里,浑身猛的一震,忙抢步上前跪倒,伏身在地,口中连道:“老臣不敢!陛下息怒!”

    然而,此时的元修已是有些难以自制了,他目透杀机,神光凌厉的远眺着大殿门外那茫茫黑夜中的重重宫墙,自顾自的恨声道:“他眼中从来就没有朕!他只想要个木偶而已!他恨不得将朕一辈子都困在这深宫之中!然后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代天牧民!朝臣勋贵,他说杀就杀!边境战端,他要开便开!前次追杀朕之肱骨宇文泰是这样!此次处置济州灾变又是这样,五族十二家千余口,居然不请旨,就尽数斩了!那可是开国八大姓啊,即便有过,也应旨由朕出!”

    听到这里,尉迟度也是无话可说,颤巍巍的双手伏地,语带悲愤与无奈的痛呼了一声:“陛下——”。

    见到老太尉这般神色,元修却是愈发激动起来,一张原本清秀的脸庞此时竟显得有些狰狞。

    他猛的站起,右手一挥广袖,用手指着尉迟度,口中隐有咆哮之意:“朕念他于社稷有功,容他在晋阳开府,可他呢?居然就此长住晋阳两年不朝!可朕的朝臣,这两年倒是有半数每日在丞相府列班!就连南边的那个萧梁小朝廷都知道,我大魏如今竟有两都,一在洛阳,一在晋阳!他这是想要干什么?!朕不是汉献帝!更不会容他做那曹孟德!”

    “陛下!!慎言啊!”一直默不作声的尉迟度,此时见皇帝失态,急得赶紧抢前半步,抬手出声示警。万一这些言论被宦官传到晋阳,那就了不得了。

    “唉……”说到这里,元修终是撒完了自己心头的那口恶气,半晌才长叹一声,默然坐回了龙椅之内,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阶下这位已是皓首白髯的三朝老臣。

    “太尉休惊!事已至此,朕……还有何可慎!”再开口时,元修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语重心长的对尉迟度道:“尉迟公!卿乃三朝砥柱,江山社稷朕还要多多倚仗于卿啊。朕不想再过这般屈辱的日子了!朕知道卿的意思,还想再休养调度两年,可时势如此,晋阳那边,已不容朕再等下去了!卿可知晓,前些日子,廷尉府密探来报,高贼的数万殷州军,已经南下,怕就在这两日便能进抵渤海驱赶那些济州难民来京。一旦等那上十万的流民进了京,朕就是被他架在了火上!若朕将这京城存粮都赈了,便数年再也无力除逆,可既便如此,百万担粮,又能供十万张嘴吃几月?可如若不救,流民在京城闹起来是小,朕失了天下民心是大啊!若那时,他再调河北、山东积粮放赈,这天下人心岂不就都尽归了他高家?!太尉!祖宗江山不可失于朕手啊!”说到此处,元修竟已是语带哽咽,情急之下,“呯!”的一掌,恨恨击在桌案上,震得碟盏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