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0章 灯下黑(2/2)
作者:庄不周

    孙策抬起手,打断了袁权,眼角带笑。“姊姊,我不是说你不该去,只是你那位姑母可是个见过世面的狠角色。她生在袁家,嫁到杨家,那份富贵气可是与生俱来,天下有几个人能入她的眼?我看到她都有些不自在,阿楚她们想必也不例外。”

    袁权愣了片刻,想起黄月英和冯宛的眼神,如梦初醒。“我疏忽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就狡下黑。”孙策意味深长地说道。“人都有自己的思维盲点,你我都不例外。”

    ——

    太湖,大雷山栈桥。

    小船缓缓靠岸,摇船的渔夫跳上岸,着缆绳,固定好船。在岸边等候的袁耀毋须吩咐,抢上前去,扶着赵岐的手臂。“赵公心,太湖雾气大,地上有些湿滑。”

    赵岐上下打量了袁耀两眼。“你是公路之子?长这么高了?”

    “赵公记性真好。杏袁耀,字伯阳,在洛阳时曾面受赵岐教诲。”袁耀面带微笑,扶着赵岐上了岸。杨彪和黄琬赶了过来,向赵岐躬身施礼≡岐在岸上站稳,扶着袁耀的手臂,定了定神十岁的人了,毕竟不如年轻时,坐了一会儿船就鱼晕。

    “赵公,一路上风景如何?”黄琬笑眯秘问道。

    “且喜且忧。”赵岐叹了一口气。在陆康的陪同下,他由秣陵经湖熟、句容、曲阿,一路走一路看,用了七八天时间才到吴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到的这一切让他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眼前这一切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盛世前兆,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育。担心的是民心所向,江东之人眼里已经没有朝廷,或者说他们已经把孙策当成了朝廷。

    “几分喜,几分忧?”黄琬追问道。

    赵岐瞅瞅黄琬。“公琰希望是几分?”

    黄琬大笑,伸手相邀,陪着赵岐向前走,五十多岁的他在赵岐面前像个皮的孩子。“赵公用一生心血注孟子,践行孟子之道,你的大作尚未竟稿时我就拜读过,如今有天下,更是置诸案头,朝夕揣摩,窃以为赵公不愧是党人中坚,所注的每一字都是为我党人发声。”

    赵岐苦笑。“这么说来,公琰是失之东隅,收之绍,不枉此生了?”

    黄琬微微一笑。“赵公,我党人前仆后继,死不旋踵,岂是为了自己的一生?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郤,忽然而已。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太平,这才我附庆幸的事。”

    “公琰觉得太平可期,我却担心只是水中之月,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黄琬回头看看赵岐。“赵公,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期颐之前,天下太平。”

    赵岐沉默不语,随着黄琬、杨彪向前走。他们经过长长的栈桥,踏上山坡,在卸间缓缓而行。吴郡的春天来得早,山上的树叶已经泛了绿,一朵朵、一丛丛的楔在树林间绽放,大雷山披上了春装,阳光普照,温暖明亮。树影如烟,在阳光中腐着淡淡地雾气,漫步在山道之上,仿佛在画卷中穿行。

    来到杨彪住的泻前,赵岐停住了脚步,转身远望。山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渔船点缀其间,远远的传来欢快的渔歌,一片太平景象,让人心醉神迷,忘却尘世。

    “公琰,你知道天子西征大捷吗?”

    “听说了。”黄琬淡淡地说道。

    赵岐转过身,看着黄琬,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不忍。“那你还觉得太平可期?”

    黄琬点点头。“天子若为尧舜,能行禅让之事,自然是最好。若以为凉州羌胡堪用,以暴侵仁,胜负也不过三五年之间的事,何惧之有?赵公别忘了,初平二年,吴侯在南阳一战歼灭两万凉州精锐。”

    “以暴侵仁?”赵岐品味着这四个字,看着黄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公琰,你是这么想的?”

    黄琬转身,直视赵岐,眼神凛冽起来。“赵公从关中而来,行程四千余里,过四州八郡,见过的百姓成千上万,谁行仁政,谁行暴政,谁是衣冠华夏,谁是左袵蛮夷,还分不清吗?赵公,你虽是关中人,却是饱学儒者,总不会愿意与羌胡为伍,食酪卧毡吧?恕我直言,我是不愿意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琬蒙赵公之教,奉孟子之道,对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深以为然,若赵公悔前作,弃民与社稷不顾,一心为君,请容琬告退,免洗耳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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