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娜索斯塔(1/1)
作者:锡林牧歌
    娜索斯塔

    那是我当马倌的时候,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天,我的马群顺着凌厉的北风跑出去了很远,一直跑到了一个白雪皑皑的无人区。等我找到马群时,早已是人困马乏了,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人虽然不能休息,可胯下的马是要休息的,到了马群后我赶紧换马。可当我刚刚套住一匹马,它在跑动时无意间撞到了一匹儿马子,那儿马子毫不客气地掉转屁股狠狠踢了它几脚,惊得这匹马突然转身向我的斜后方奔去。这种情况是防不胜防也无法可防的,我毫无悬念地被那匹套住的马拽到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间,我很清楚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豁出命去也不能把套住的马松开,更不能把手中的套马杆松开,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可谁知,因为我套的马是斜向狂奔的,我的套马杆一下从中间折断了,我竭尽全力攥住的套马杆头狠狠向我心口戳来。

    我当即昏死过去,昏死在这杳无人迹的雪地上。一个钟头、两个钟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生命也在流逝。如果再过一会,我的一切就将在这里提前终结了。

    当我再睁开眼时,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吃力的打量四周,发现我躺在一个小蒙古包里,旁边守着一个女孩子。“额吉,他醒了!他醒了!”我身旁的女孩惊喜地叫着。一个中年女人弯腰从外面走进蒙古包来,也一脸的惊喜。我努力抬起上身,想跟她们打个招呼,旁边的女孩赶紧扶住我说:“别,别,好好躺下。”我这一动,才感到胸口特别的疼,只好又乖乖躺下了。这女孩用勺子喂我喝了点奶茶,随后又喂我吃了一碗面条,我这才感觉身上舒服了点,但胸口仍然火辣辣地疼。

    通过她们的叙述,我才知道这女孩叫娜索斯塔,今年17岁,那个中年妇女是她母亲,没说多大年龄,大概不到40岁吧。娜索斯塔快言快语,抢着告诉我说,前天刚好她们家没有面粉了,她赶着牛车到五十里外的小集镇去买面。路过一处小山岗时刚好她内急,下来方便时突然发现岗子下的洼地上躺着一个人,手里还拿着半截套马杆。她急忙拉着牛车跑过来,想把我抱上牛车,可怎么也抱不动。于是赶紧掉头回家,叫来了额吉和几位乡亲,把我抬回了家,还请一位马倌帮我把马群赶了回去。

    真是天不绝我啊!我眼含泪花感激地望着娜索斯塔。如果不是她去买粮,谁能在这大雪天路过那无人区呢?如果不是她内急,怎么会注意到路边洼地里躺着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她好心,我怎么能得到如此及时的救助呢?娜索斯塔,是你救了我啊!

    娜索斯塔正当妙龄,粉红的脸庞红嘟嘟的嘴,一头乌黑的秀发扎在后面,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有神,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仔细看去,她的眼瞳还带有一点似蓝似绿的颜色,特别好看。她说她和母亲都认识我,知道我是北京知青,还知道我的名字。她掀开我的皮被褥,让我看我的胸口。我低头一看,我整个上身**着,当胸贴着一个蒙古喇嘛医的大膏药。娜索斯塔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胸口,心疼地说:“流了好多血哦,一定很疼吧?”我点了点头,她那双碧蓝碧蓝的眼睛马上沁出了晶莹的泪花,反到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蒙古包里,人是睡在地上的,铺个毡子就是床。开始时我躺在地上,娜索斯塔照顾我时总是跪在我身边,喂我吃东西时就要弯下腰,很不得劲。第二天我感觉稍好了点,就坚持自己坐起来吃饭,娜索斯塔一见赶紧爬到我身后,让我把头靠在她身上。我感觉我的头正好枕在她柔软丰满的胸脯上,瞬间羞红了脸,忙不迭想把头抬起来。结果被她按住,只听她说:“你的伤口还没好,不可以乱动哦,乖乖躺好。”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少女的身体如此亲密地接触过,更没有体验过头枕在少女胸脯上的感觉,不仅羞得满脸通红,整个身子也都僵硬了,一动不敢动。娜索斯塔到是满不在乎,嘻嘻哈哈地打趣我说:“怎么样,这样坐着很舒服吧?”她额吉也在一边呵呵地笑。

    很早就听说,蒙古牧民的姑娘都很早熟,当地的风俗也很开放,男女关系比较随便。下乡途中路过锡盟首府锡林浩特,锡盟的革委会主任就跟我们说:“我是解放内蒙古时进驻锡盟的,当时我们下到牧区检查军纪,牧民老乡给我们提意见说,你们解放军什么都好,就是见了我们的姑娘老是躲。”后来到了插队的地方,和当地牧民接触多了,才知道这里的姑娘一般不到20岁就出嫁了,而且嫁人时最光彩的莫过于抱个亲生娃娃,以示自己的生育能力强。

    至于结了婚的女人,那就更不在意了。我因为是独身的牧马人,一天到晚在外面跑,这种事就见识得多一些。说个无伤大雅的事吧,我放马时住在一个放羊的男知青包里,但马草场和羊草场不在一个地方,我每天往返于两地之间,确实疲于奔命。于是好几个蒙古马倌劝我,让我住到他们家里去。可这些马倌都是年轻人,他们的老婆当然也是年轻人,我觉得不方便,就一概婉言谢绝了。其中一个年轻马倌见多次劝说无效,索性把话摊开来对我说:“你不就是担心和我老婆有那事吗,告诉你,有也没关系!”哈哈,瞧这话说的,够完全彻底的了!顺便说一句,他老婆也是本地有名的大美人呢!他说完这话后有一次我去他家喝茶,看他老婆见了我满脸通红,想必是这位老兄跟他老婆嘀咕了些什么,可能是交了什么实底吧!

    想着这些当地游牧民的习俗,我不由得心想,这几天住在娜索斯塔家,不会也整出点啥故事来吧?仔细观察娜索斯塔,她除了总是故意让我把头靠在她胸脯上外,别的到是没啥异样。几天下来,她一直是那样百般周全的照顾着我,一直是那样整天把笑容挂在脸上,高兴了还哼几句蒙古长调。她唯一让我不解的是,有时竟无缘无故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笑得直不起腰。看我满脸的莫名其妙,额吉解释说:“这个小丫头,满嘴胡说八道,非说你是她小便时生出来的!”

    住到第五天头上,我感觉好些了,提出准备回去。娜索斯塔一听急了,腾的站起身摔门出去。额吉也叹了口气,特认真地提醒我说:“你看,娜索斯塔生气了!”我心里想,那又怎么样呢,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们家吧!当天晚上,我们三人躺在一个小小的蒙古包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听见额吉和娜索斯塔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耳语,可一点也听不清说什么。过了一会,这娘俩看来是实在睡不着,爬起来生火煮茶,然后端起碗喝茶。我从油灯底下悄悄瞄了一眼,只见娜索斯塔身穿一件单蒙古袍,两条白皙的大腿赤条条地裸露着,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我的眼睛像被火炙了一样,赶紧翻过身去,头沖外假装睡着了。又过了一会,这娘俩谁也不吱声,悄悄叹了口气,也吹息油灯躺下了。

    第二天上午,约好来接我的知青马上就要到了,可娜索斯塔仍然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她红着脸急匆匆地对我说,她已经在前不久和其它乡的一个小伙子定了亲,很快就要结婚了。可她不想走,因为一旦她出嫁,就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这里就只剩下额吉一个人了。她说她希望我留下,希望我们三个在一起。这些话几十年来就是这样刻在我脑子里的,因为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说得如此直白,如此坦率。后来我还想,如果她真想留住我,为什么要把已经定亲和即将结婚的事告诉我呢?这就是蒙族姑娘,心地极其纯洁善良,一点多余的心思也没有。当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紧挨着我,而且向我倾斜着,两眼直视着我。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看她的脸庞,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最后我还是走了,在娜索斯塔充满哀怨的眼神中一步步走了。过了没两月,就传来了娜索斯塔要出嫁的消息。我策马飞奔,不请自去,没有送牛,没有送羊,只送了额吉一个大红包。我想见见娜索斯塔,给她一个祝福,给她一个微笑,可她总躲着我,看到我走向她时就故意把脸别到一边去。

    这丫头,看来真的生我气了!

    由于娜索斯塔救助及时,我胸口的伤很快痊愈了,我又开始了我的马倌生涯,终日驰骋在马背上。直到上大学体检,照胸透的大夫才告诉我,我胸口左侧的第三根肋条断过,后来自己愈合了,留下了一个硬节。这节,就是当年胸口的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娜索斯塔,你心口上的节愈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