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1/1)
作者:杜何
    我坐在家里喝水,合合四仰八叉的瘫在沙发上,她说:“这都十一点了,这么晚,他要是把你卖了怎么办?”我摇摇头:“我们不会走太远,可能就在楼下院儿里聊聊吧。给你泡好蜂蜜水了。我走了。”

    我下楼走近他,他已经抽了两根烟,现在燃着第三根,那两个烟屁股他整齐的摆在一边。我在他的身边坐下。他说:“为什么叫大牙?这不是真名字。”我说:“柳芽,我的大名。”他掐了烟,看向我,说:“你刚才在车上说今天遇着一个还觉得不错的,是我吗?”我笑出声来,说:“是啊。”他也低头笑了,手指吧嗒嗒吧嗒嗒敲着水泥台子。他说:“你就记住我叫虎子就好。”我点点头,说嗯。他问我要了手机输了号码。问我:“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说有。他又说:“明天我们排练,你要是感兴趣,晚上七点我来接你。”我看着他,说:“好。”他说:“回去吧,早点休息,我也该回去了,他们估计都喝多了。我看着你上楼。”我站起来看着他点点头,说:“注意安全。”就转身上了楼。我躲在卧室里偷偷从帘子里瞄他。他还是在那坐着待了一阵子,转身把烟屁股都归置到手里,站起来走出了院子。我转身扑到床上,不由出神。虎子......我的妈呀。

    第二天他开着车来,我刚上车,他说:“今天我们临时不排练了,大家要一起吃顿饭,你愿意去吗?”我歪过头盯着他看。他挠挠耳朵,说:“他们是说想见见你。可是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这种热闹的话,不去也可以。”我系上安全带,说:“我喜欢。”他看着我咧嘴笑起来,转过头去豪迈的发动了汽车。他说:“他们很闹,要是欺负你,你就喊我。”我歪着头:“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好了。”他扭过头来看我,笑着说:“行。”

    我们去的那个大仓库,是脏辫儿家的。虎子叫他斑子。我听了笑着问他:“你们怎么都是‘子’字辈儿啊。”他撸撸头,说:“巧合巧合。”今天一起在仓库里吃饭的人还挺多,像是个大聚会,有几个姑娘,有的是和他们处的不错的朋友,也有他们乐队里面人的女朋友。我们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坐下。我挨着他。

    那位那天晚上他送我们回家的时候问他话的大哥,本名胡祁连,因为他颇显老相,所以他们都开玩笑叫他胡大爷,他说:“虎儿,不介绍一下?”虎子嘬了一口烟,站起来说话,我跟着他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我,说:“昨儿个,认识的一位朋友,柳芽,叫她大牙就行。”我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斑子呷了一口酒,说:“你可别跟这儿装,还认识的一位朋友。”大家都笑起来,他们乐队里的那个唱歌的姑娘叫年年,她说:“不论朋友还是别的,咱们这儿新上席吃饭的朋友有个规矩啊,谁介绍来的,要喝个交杯酒。虎爷,和咱们大牙妹子走一个吧!”大家都起哄。我看他笑着没动,就自己倒了一小杯,举起来说:“今天能结识各位特别的高兴,我先敬大家一杯,至于他愿不愿意和我交杯,那就看他了。”说着一仰脖子就干了。在座的都鼓掌说我爽快。他看着我笑了,他总是看着我笑,话却很少。

    他低头给我和他都倒满了杯,举起来递给我,说:“你可想好了,这酒喝了,你可就逃不脱了。”我绕过他的胳膊,说:“别墨迹。一会儿我后悔了,你就跟别人交杯去吧。”他胳膊一用力,把我搂前了一点儿,说:“走着。”我们俩一饮而尽。大家起哄拍手。斑子说:“诸位等一等,咱虎爷现在估计要重新介绍了。”他把杯子放下,一手搂过我的肩膀,歪着头说:“重新介绍一下,柳芽,我的女朋友。” 其他人全齐声哄叫起来,这声浪震的我心里开心的像是此时此刻就和身边这位拜堂结了婚。

    如此一闹,我也算是过了关。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晕乎乎的想,才刚刚认识两天的人我就把自己交代了出去,今天又在外面这么豪气的喝上了头,大牙大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他们推杯换盏的轮番互相爆糗,我也听得特别的欢乐。他扭过头来看我,说:“喝多了?”我摆摆手又摇摇头,说:“虽说喝多了的人都习惯说自己没喝多,但我,虽然有点儿晕,可还是清醒的,你别想着占我便宜。”他一把搂住我的后腰,把我撞到他的身上,说:“就你现在这德行,占便宜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我身子轻飘飘的,也由着自己靠在他的身上。我说:“我还能不能反悔了,我觉得我刚刚有点儿冲动。”他低头抿酒嘴角弯了一个及其好看的弧度,说:“不能。”此时酒的后劲儿又大了些,我觉得自己已经把全部的重量都压靠在了他的身上,脑袋窝在他的颈窝里,很舒服。我闭着眼,说:“我是个女疯子,你受得了吗?”他可能是转过头来看着我了,我感到他的小胡子在扫着我的额头。我听到他说:“不知道,慢慢来吧。”我笑:“你倒是不油嘴滑舌。按正常的套路,你不应该树掌起誓,保证肯定宠着我吗?”“你信吗?”他问我。我蹭着他的肩膀摇摇头,又听到他轻轻笑了一下,咕嘟吞下了一杯酒。

    晚上吃完了饭,他们又开始乒乒乓乓的唱歌敲鼓,我在一边儿盯着他看,神情专注。他的朋友们都很豪爽,我也不觉得有多么初来乍到的尴尬。这种时候,通常按规律,虎爷该单独给我弹一首歌秀个恩爱,把我的小芳心一举稳稳拿下的,然而他没有。他们还是老样子,练着下个月巡演时要演出的曲子。我盯着台子上的他们,听着听着就出了神,连他下了台子走到我身边我都没有察觉。他立在我的身边,并没有叫醒神游的我。倒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让我突然回过了神,是一个女声,音色很靓丽:“我来晚了。”年年看到她好像很高兴,说:“欸?你不是说不过来了吗?”那女子一路从大仓库的门口走向台子,步伐潇洒,说:“今天本来不打算来的,但是听说屋子里迎新人,还是咱虎爷领来的,我想着,怎么着也得来看看。”说着就朝我和虎子这里看了一眼。我站了起来,跟她打招呼,说:“你好,我是柳芽。”虎子搂上了我的肩膀,说:“大牙,这位是沈盎,老胡的表妹。”那位叫做沈盎的妹妹给了我一个及其舒展并且带着些宣誓主权意味的笑容,大红唇看的我有点儿腻味。胡大爷从架子鼓后面走出来,跳下了台子。沈盎转头看着他哥哥,说:“老胡,虎子都脱了单了,你丢不丢人啊。”胡大爷撇撇嘴,不理睬她的调侃,说:“丢人行了吧,没人能看得上你哥,来来来别调侃我了,下个月就要巡演,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量。你跟我到里屋来。”又扭过头看着我们说:“虎子,你带着大牙逛逛啊,我就不管你们了。”见虎子点头,他就拉着沈盎走了。我问他:“沈盎也是你们乐队里的?”他说:“她不参与演出,但行程安排,经济统筹什么的,她来管。”我说:“那她还是个能人儿,能把你们这一摊子管起来。”他说:“嗯,挺不错一丫头,就是性子倔。”他不由得眉眼低了下去,像是话里有话。我问:“性子倔?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故事?”他听我问,想了三秒,开口:“不好好上学,跟着她哥哥出来瞎混呗。”我听了挑挑眉,笑着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我们跟仓库里的朋友们说了再见,他送我回家。我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这时候天气正凉快,他说不如走走,累了再打车。我说好。我和他在一起的过分自然,让我自己都不敢细想原因。从仓库出来的这段路我从来没有来过,或许这时候他把我卖了我也无计可施,但人有时候就是甘愿体会这种没有把握的感觉,或许很危险吧,我无所谓,他握着我的手呢,我就不怕了。

    他说:“你现在还是学生吗?还是工作了。”我答他:“去年毕业了,在杂志社做小编辑,偶尔写写网文骗钱,误导初中生。”他笑,说:“你倒是实在。”我歪歪头,也笑起来。我说:“你们搞乐队几年了?”他说:“我们也是在学校里组的乐队,老胡大四组队那年我大二,他们缺贝斯,我就加入了。后来有一些人慢慢退出,又有些人加入进来。乐队到今年,应该第八年了。”我说:“那你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吗?”他笑起来,说:“当然不是,我们学校是理工学校,好像没什么音乐专业。我是学医的。”“学医!?”我笑起来,说:“你学医?”我忍不住笑得有些放肆,一下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他颇有些无奈的替我拍背,说:“您可慢着些吧啊,别因为我再给呛死。”我挥着手,待恢复了些,说:“你学医,然后毕了业干这个,这也太叛逆了点儿吧。”“当初是我爸给我报的志愿,我也没办法。我懒得和他拗,上了大学他就管不了我了呗。”“那你能考上医学院,你也算是个学霸啊。”他看了我一眼,语气调侃,说:“我告诉你,我爸散打很牛的,几招就能把我放倒,所以当不当学霸这事儿,不由我。”“哈哈哈哈哈......”我被他悲惨的童年逗乐了,他也跟着我一起笑。

    我们边聊着就走到了横亘着河流的大桥上,路灯更亮了些,车辆往来,我们两个人竟都不由得驻足,他问:“打车吗?”我说:“你累吗?”他摇摇头说不累。“那我们就再走走吧。”我说。他走到路边一侧,让我走在里面,然后握住了我的手。我说:“我今天就这样把自己给交代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矜持。”他笑笑:“矜持有什么好?和我在一块儿不用矜持。”我听了这话觉得这小子估计要说些不靠谱的情话了,就说:“你别哄我啊,实验证明,大部分男的还是很喜欢小鸟依人的软妹子的。”他似乎很不屑,说:“大部分?我是大部分吗?”我搂住了他的胳膊,笑着说:“你不是!哈哈哈,你是天之骄子!你凤毛麟角鹤立鸡群!哈哈哈哈哈!”我把他惹得大笑起来。好吧,就算这些话真的不靠谱,且让我先过过瘾吧。

    听合合说,我那段时间看起来像一个笑点极低的春风满面的少女。哼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