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ker：Evil in the Mirror
第一幕
第一章 弱者的命运
1-1、
三年前。阶梯教室
“莎士比亚创作《麦克白》的意义，就在于他要让读者见证‘一个人的贪欲一旦被激发，就必然会泯灭善良的本性，最终迷失自我并逐渐走向灭亡’这一主题。麦克白曾是立下赫赫战功、受到人民和君王爱戴的将军，最后却沦为个人野心和贪婪欲望的牺牲品，受到命运的捉弄。所以我们说‘欲望和命运’这一永恒主题在不同时代都对世人有着浓烈的教育意义。”秦商慢慢合上授课笔记，心中依然带着一些刚才讲演时的激动情绪。他沉默地看了看教室里的一干学生，渐渐冷静下来。稍事停顿后，淡淡说道：“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但是阶梯教室里却没有多少人理会他。坐在后排的学生仍然忙着把玩手机或者一对对的谈情说爱，中间的那些则照旧春睡未醒。前排的几个学生虽然没有睡觉，但也大多看着与课程不相干的书或平板电脑。秦商知道，自己所教授的《外国戏剧史》不过是他们的一门选修课而已，而且并不受学校和学生们的重视，来听课的大多数学生也仅仅是来蹭学分罢了。所以他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低下头安静地收拾属于自己的授课笔记和参考资料。
“铃……”下课铃声响起，前排和后排的学生先后动了起来，他们触碰桌椅的声响也吵醒了那些还在沉睡的人。秦商转过身开始擦黑板。“秦教授，”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秦商回过身，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站在他的面前，“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想借您的授课笔记回去复习一下。”秦商扶了扶眼镜，眼前这个学生叫杨琳，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孩，总会在课堂上用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紧盯着自己，陷入他所讲述的戏剧世界里，以至于有时连秦商自己也恍惚，她所关注的，到底是自己的课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好的，我下周二有课，在那之前你给我送来就可以了。”秦商微笑着将授课笔记递给杨琳，后者轻轻接过然后浅鞠一躬就随着刚睡醒还在打着呵欠的那些学生一起离开了阶梯教室。秦商出神地望着学生们鱼贯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1-2、
集市
大学教授的生活便是如此，只要课程一结束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秦商将自己的授课资料送回办公室锁好之后，就漫步踱出了校园。学校左近是一个小型的集贸市场，每天都有很多菜商开着卡车将新鲜的蔬菜和鱼肉送到那里兜售，想起妻子最近正好说过想要吃鱼，秦商打算去看一看。
没走多远，秦商就买了一把小白菜、几根青椒和一颗卷心菜，这大约就是两三个菜了。这里的菜商大多认识这个清瘦苍白的教书匠，他的名校教授身份和锱铢必较的小气是这里空闲时长久不衰的话题。虽然秦商从没听他们当面说过自己，但嚼舌根的只言片语总还会飘进他的耳朵里。对此他也有些无奈——如果真的很有钱的话，谁又会为了一分两毛的事在市场上与别人计较呢？
当然平心而论大学教授的收入并不低，作为一线城市一流大学里的一级副教授，秦商的收入可算是这个城市里中等以上的水准。但是考虑到十几年来妻子一直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最近又因为肾衰并发尿毒症的病况而入院治疗。这样的境况下，秦商的那点收入就可算是微薄了。
鱼市在集贸市场的一角，鱼商们大多叼着烟卷将自己出售的活鱼从不同的水箱里倒来倒去，那些活的旺兴的留在前面给买者展示，那些半死不活的则被丢到后面任由自生自灭。
秦商看了又看，选了一条带有金色鱼鳞的大鲤鱼，鱼商用网篓将它捞了出来，再三向秦商确认之后，这才拿着一把铁刷子用力敲打在金鳞鲤鱼的头上。鲤鱼痛苦的扭动起来，尾巴拍起的水花飞溅到很远。鱼商嘴里嘟囔着将口中的烟卷吐在地上，然后用铁刷子不停的刮着鱼身，将鳞片带着血水生刮下来，鲤鱼很快就不再动弹，鱼商这才剖腹去脏，装进袋中递给秦商。
在整个过程里秦商一直安静地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鱼的记忆时间很短，所以它痛苦的时间并不会很长。
1-3、
回到家，冷冷清清的，妻子还在医院。
秦商和妻子结婚十多年，但因为那场意外的车祸，他们始终没能留下一儿半女。秦商去厨房把菜用盐水泡上，然后端起暖瓶倒了杯水，点上一支烟，回到客厅的书桌旁，坐在靠椅上，享受这难得的一丝空闲。也只有在这一刻，他不再是课堂上道貌岸然的教书先生，也不再是妻子和旁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男人，此刻他仅仅是一个身心疲惫的中年人。
这十几年便是这样熬过来的，每天给妻子做好饭菜，然后把家收拾干净，最后坐在书桌前写那些从未发表过的西方戏剧史论文。秦商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甚至搞不清自己过得到底算不算是人生。
书桌上的相框里放着一张西西弗斯推着巨石上山的图片，那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自从妻子瘫痪之后，秦商就将家里的照片全部锁进了书橱里——他再也看不得相片里曾经幸福的妻子和自己，受不了那种残酷的对比。所以原本摆放两人合影的位置，如今都放上了古希腊悲剧题材的剪报。而他每天的生活，也如这西西弗斯一般艰辛而又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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