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促的密室之中，因为同时挤进了三个人而显得有些水泄不通，连转个身这种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仿佛都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不过此时的三人都并未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放在自身所处的环境上，因为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地谈着极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在朝涯和雅妮的郁闷心情中，他们新拜的研究生导师——光旅，开始对他们讲解有关于他们身世的秘密：“咳……其实，呃……你们并不是亲生兄妹，原谅我们，以及你们名义上的父母，一直对你们隐瞒了这件事，因为你俩，是我族的最高机密……”

    “啥？”饶是朝涯和雅妮仔细听着，但此刻依然无法相信光旅所说出来的话，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光旅皱着眉头，“其实你们都是我族的试管婴儿！”

    雅妮连退两步，喃喃自语道：“光导，您一定是在对我们开玩笑吧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是试管婴儿？若是校方知道了我们是亲生兄妹的实事，违反了学校限定录取学生的规则，我可以选择退学的，但请不要对我们开这种玩笑好吗？一点都不好笑！”说完，脸色一阵苍白，其中还点缀了两点难以察觉的愤怒殷红。

    光旅连忙摆正身子，不慎碰翻了几页码在书架上的纸张，那些纸张上记载的，似乎是他历年来研究人类历史的珍贵论文，但他并没有理会自己那些一度视若生命的东西，他只是正面地朝向雅妮，郑重地说道：“雅妮，或许对于这样的一个答案，一时之间你并不能接受，而我在你们成长的过程中，也几乎是完全未曾跟你们有过任何接触，其实这一切，并非是我现在满嘴跑火车地胡扯，而都是从保护你们的角度考虑的，因为基地近二十年来并不如你们所想象中的那么宁静，我不想作为我族最高机密的你们，被外族的刺客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我们要将你们作为普通的族人，越普通越好，越少人知道你们的身世越好！老师并没有骗你们，等你们回家以后，问问你们的父母就知道了。”

    雅妮哭丧着脸说道：“好，我现在立即就回家去问他们，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恨你的！”

    光旅凄然一笑，说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要是我骗了你，那该多好！二十年前，真是我和你们的系主任，在实验室中将你们培育出来，然后亲眼看着你们成长至满月，挥泪亲手送往你们养父养母的家庭，并告诫他们要保密至你们二十周岁的！你们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我的亲生儿女一样，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思念你们，却无法相见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说着，他居然也轻轻啜泣起来，身形顿时显得有些佝偻。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朝涯，看见了这位在校园里颇受人敬重的渊博老人的窘态，他已经到了风蚀残年的地步了，但心里怀着的、放不下的，依旧是雪族未来那些虚无缥缈的命运。这一刻，朝涯似乎理解了光旅的一切，理解了他一辈子为之努力的一切。不为荣光，默默奉献，光旅教授有着数百年前那些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类的共同特性，或许他更应该活在古代，他属于那个古老神秘，而又有血有肉，充满着悲欢离合，以及永不放弃梦想的时代。

    光旅在朝涯和雅妮的注视之下，很快便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摘下了老式眼睛，从怀中掏出一块丝绒质地的旧手绢擦了擦眼泪，然后向着朝涯和雅妮露出一个酸涩的微笑，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儿事情要向你们交代一下的，然后你们就回家去吧，晚上我们一起过去为你俩庆祝生日。”

    朝涯点点头，说道：“好，您请说。”

    于是光旅开始娓娓道来，那段二十年前的历史：“虽然在基地之中，我们雪族占据了基地的科研设施，在基地分化出来的雪族、夜族和古族这三族之中，拥有最为优越的资源，但我们本质上其实是保守的，我们很排斥对我们族人自身进行各种生物实验。”

    雅妮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我们继续进行着各种秘密的生物实验呢？”

    光旅苦恼地叹息说道：“因为不做不行啊！我们在进入地层深处之后，刚开始还没什么，但是居住了几年以后，便渐渐发现这里的各种物理、生化环境与我们战前所处的地球表面相比，都有着天壤之别，不知为何，我们族人体内基因纷纷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突变，每一代人都会分化出许多不一样的人种来，比如长着四条手臂的，比如哭声足以撕裂人的耳膜的，比如拥有一双会使人陷入沉睡的瞳孔的，等等，只有你想想不到的，而没有不能变异的。”

    朝涯和雅妮听到这里，都不禁齐齐呼出声来。

    “不过你们也别想得太好，由于基因突变的不确定性，所以绝大多数突变者，都是朝着坏的方向而去的，变成了许许多多诡异的怪胎，然后都因为不适应地下环境而痛苦死去，或者死于自身的缺陷，或者死于尚未被破解的新型疾病，又或者由于太过危险而被我们扼杀于婴儿时期。比如那个长了四条手臂的婴儿，就是由于营养摄取不足而导致免疫能力缺陷，是以死于一场新型的流行疾病之中的。”

    朝涯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基地无法供应他食用足够的营养吗？”

    光旅摇摇头，说道：“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因为他的四条手臂，力量出奇的强大，所消耗的能量也是超出人们原有的理解范围的，在他出生刚满十天的时候，就已经成长到需要摄取十六个普通成年族人加在一起的营养水平了，他的身体素质完全无法跟上，因此他在第十三天就熬不住夭折掉了。即使我们不断通过输液，也无法维持他这么庞大的能量消耗，这已经超出了他身体的承受范围，根本无法吸收。”

    朝涯和雅妮听完都是一阵唏嘘，都为那个快速夭折的特殊婴儿感到哀伤。

    光旅并没有因此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继续说着，似乎想要将埋藏在他心里已经陈旧得发了霉的往事一一抖搂出来，装进眼前这两个由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年轻人的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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