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青灵的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够包容的极限。
良久,诗音低低开口道:“你说了这么多,也无非只是抱怨不甘罢了。以她和陛下的关系,这么多年起起伏伏的,却也不曾有过生分的迹象。伤她,等同于直接挑衅陛下的君威,后果怕是难以应对……”
宁灏脸那种讥诮的神色愈加浮显。
他原是个容貌俊朗的英武男子,可如今被心事折磨得思绪深重,眼神表情时常流露出一抹阴狠,连诗音偶尔瞥见,也不由得暗自胆战心惊。
然而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变化?
这些年来,强压住复杂情绪,为慕辰管理后宫、统领嫔妃,悉心照顾他的女儿、他的外甥,却始终换不来他的真心相待。
表面,他对她依旧温客气,可内心深处,她惶恐不得安宁,深感二人渐行渐远、愈渐疏离。
她为他节制莫南氏、节制宁灏,可他却暗和宁灏达成了协定,又将其送族长宝座。整件事,她直到最后才知道!
从前他拂了她的面子,譬如在公开场合抬举了别的女人,事后还会在言语行动对她做出安抚之举。而现在,哪怕是他把青灵带进了承极殿、送了跟她肩的位置,他也再没有了半句的解释或安慰。
祖父已逝、宁灏继位,她对他,早已没有了从前的利用价值……
在那样冰冷无情的人身边待了这么久,她莫南诗音,又怎可能还只是多年前那个情窦初开、与他携手花前月下的怀春少女,只知琴棋书画,不懂一丝怨恨算计?
她再不甘一味的付出,得不到回应的付出!
算当年她依从了家族的意愿、弃他不顾,这么多年的偿还,也算够了。
够了!
宁灏将妹妹脸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徐徐开口道:“我记得你提过,说那丫头有次惹恼了慕辰,被他抽了一巴掌。”
诗音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宁灏笑笑,“他们两人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外人想得那般坚不可摧。有件事,从前我起过疑心,可也是到了最近,才有了确信的把握。”
他盯住诗音,“你既然也明白你我休戚相关,身系莫南一族的荣辱成败,那你老实告诉我,宫闱间关于青灵和慕辰的那些不堪传闻,倒底是不是真的?”
~~
青灵在驿馆安顿下不久,便收到逊送来的密信。
慕辰的御驾,已经到了观雾镇。
由于国君亲自送嫁有违礼制,慕辰没有直接跟随送亲队伍北,而是在一队暗卫的护送下,隐秘地来到了仙霞关旁边的观雾镇。
百年前,逊曾以药材商贩的身份,在那镇子里买下了一座五房小院。简简单单的土墙木门,大门的油漆剥落的所剩无几,甚为寒酸落败。如今,这院子还在,里面的人亦如旧,可一切一切,却又早已面目全非……
青灵读完了信,对逊说:“列阳那边传来消息,说千重有可能明日午时到仙霞关。我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准备。你回去告诉陛下,说我明天晚一些再过去见他。”
逊领命离去。
青灵握着信函,兀自沉默地静坐了半晌,方才起身向阿婧的房间走去。
屋内阿婧正在侍女的伺奉下,试戴大婚时用的头饰。
垂着珠帘的头冠奢华沉重,压在挽着乌发的金钿之。
阿婧听见侍女问安的声音,挥手让人将头冠撤了下去,扬起一双莹莹的桃花眼望向青灵,额头贴着的火莲金箔泛着熠熠光泽。
青灵摒退众人,自己缓缓走到阿婧身后,抬手重新调整了一下她发间的金钿,和缓笑道:“这玩意儿最难弄……高了压不住,低了又撑不起头冠……”
她调整完毕,取过头冠来再试了试,刚刚好。
姐妹二人望向镜影像,皆有片刻的失神沉默。
末了,青灵将头冠摘了下来,对着始终未露过半点笑意的阿婧弯了弯嘴角,“走,我们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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