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沁被黑气拽进湖底，恰巧倒在那块玉旁，眼皮已然弹不开，倒是从细缝里依稀见得黑气竟是从这块玉中喷薄而出。

    玄烟缭绕可沁，待抚过她脸庞时，为之一震，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你竟同她九分神似！”

    声音极力压制潮涌的情绪，淡淡一笑，缓缓说来，似是自语：“他可还好？不，这话怕是问错了。堂堂盘古血脉，游于三界，只求一死却不得，定不好过。索性我只是他的一缕念想，五千年了，确是时候涣散了。”

    “能见得你，甚好。此玉你得收好，待寻齐了六块，可得还给他，好让我们这六缕念想得以归根。”男子的声音多了些许从容，却消失了，霎时，盘踞在清湖里的黑气疯涌而入，窜进那块玉里。

    可沁已然浑身失了知觉，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只冰冷的手竟伸了过去，颤抖着将玉握在手心。

    不，这不是她想的，却被牵引着，到底是谁？

    胸腔深处，传来一女子抽噎声，她似乎有很多话同可沁诉说，却又只字不提。终而停了泣声，消隐了。

    溺水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昏迷前，宽厚的掌心拽过她的胳膊，顺势揉上她的腰，甚是熟悉的温度。他扣上可沁冰冷惨白的唇，虽没了灵气，失了往日的清凉，却悸动得很。

    “离莫……”她缓缓睁开眸子，离莫一身浅绿长衫，于这阴沉的湖底，浓郁地同玄色般，那一袭的长发涌动在水波里，多了几分疲惫与沧桑。

    可沁命悬一线时，离莫碍于一身灵气封印于她脖颈齿印下，忍受着灰飞烟灭的痛苦，锥心刺骨，好在他乃堂堂上古玉灵，一直撑到多多向琳岚园求救的狐火，奋不顾身地赶来救她。下湖前，望着离莫硬撑的身子，忻皓才晓得远古上神是将灵气封在了可沁脖颈下，也难怪，几日下来，那圈齿印竟还未散去。事态紧急，若是离莫此时的身子，莫说救可沁，怕是两人都将命丧黄泉，便自告奋勇地要跳进湖里救可沁，然离莫勃然大怒，并不领他的好意，世间得以守护莫可沁的，只有他，离莫方可。

    上了岸，忻皓与玫儿急切地踏上前，多多甚是畏惧上古玉灵，蜷缩在远处的树干后，后来同可沁解释一番，可沁才知晓，黑狐怕水，奈何又怕这湖海神，纵容担忧湖底的可沁，却无能为力，只得施一簇狐火，前往琳岚园将玉灵请来。

    下水前，可沁是脱去长衫，身上仅剩的那件衣衫本就单薄，又被湖水浸得如此湿答，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着实失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离莫二话不说，将他的浅绿玄衣披于可沁身上，虽也是湿透了，好在能遮挡。

    “莫姑娘，你怎能如此莽撞，可知，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项爷也会……”玫儿还未训完，离莫怒不可遏，冷冷地甩下两字：“住口！”

    四百多年前，玫儿就知道，离莫乃冷酷无情之人，三界，奈没有一人一事能让他冰冷的心泛起涟漪。可如今，已然寻不到那冷峻如山的上古玉灵。她苦苦一笑，同他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玫儿多嘴了，项爷莫怪。既是相安无事，甚好……”

    项爷，你同玫儿保证过，为莫可沁所做的一切只是遵从轩宗意愿，可你待她，何止是待轩宗的十倍。玫儿多想为你寻个借口，可若说你是不愿再被神玉囚禁，怎都理不通，换作四百多年前的你，睥睨三界，手下亡魂无数，定会手弑无能的她，等来下一代的隐神。玫儿只知道，项爷当真变了。

    如今，再同他说理已然是无用，就算有鬼族巫女幽姬的毒咒，离莫也不会放在心上。细细一想，鬼后沐云熏虽被她伤了，几日来定恢复了元气，倘若是此时上了凡间，暗地里撮合项爷与莫可沁的姻缘，甚是不妙。玫儿谋上一计，阻止两人泛起情意已是迫在眉睫，这个计谋虽卑劣得很，可已然由不得项爷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葬于混沌。

    “好些了吗？”可沁湿了的长发，垂挂在耳畔，离莫情不自禁地想为她捋一捋，却猛然想起可沁厌恶他的碰触，慌乱地收回了手。

    手心攥得越发紧了，可沁不愿让这玉的事被任何一人知晓，包括离莫。也说清是为何，就是不愿告之第三人，倒也合乎情理。

    “无妨，南公子呢？”可沁环顾一周，未见得南云秦，琢磨着他身子骨向来就不好，又在这闹瘟疫的婺洲，不得好好养病，那副身子定是会垮了。

    “南公子用了晚膳，未见得姐姐的身影，猜你定是去了泛瘟疫的村子，执意要去，我们拦都拦不住。”忻皓将躲在树后的多多扯了出来，多多见着离莫就跟见着瘟神似地，躲在忻皓身后，死死拽紧了忻皓的衣角，怎都不愿放手。

    可沁下山后，不愿回琳岚园的缘由，就是怕自己染山瘟疫会传给南云秦，毕竟离莫他们不是凡人，想来这瘟疫再如何来势汹汹都奈不得他们，可南云秦不一样，一旦染上，就算他是宰相之子，府里有华佗坐镇，定也是无力回天，他怎如此傻，担心她也得有个数，偏偏往那里去。

    “忻皓。”可沁扑通跪下，磕头三下，“你是大夫，一定有办法救患上瘟疫的百姓，求你救救他们，救救南公子。”

    “姐姐！”忻皓是知道的，上一代轩宗就是菩萨心肠，救人无数才会致使生死倾泻，反被执念吞噬，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若不是可沁体内的执念缺了一半，　她定会施展生死执念赋予她那独一无二的能力，截断本该通往幽都的七魂六魄，走上轩宗的路。

    “姐姐，忻皓愿为百姓鞠躬尽瘁，可你必须知道，轩宗的结局！”忻皓这是在提醒她，真有一天寻回了月牙玉，生死乾坤，执于她手，定不能任意妄为，断送了性命。

    “即刻前往便是。”离莫虽无奈却又没法子，他不愿被可沁厌恶，只得顺从她。好在可沁还不具有执掌生死的隐神一族该有的能力，他才放心了些。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样一直封印她体内的生执念，月牙玉就随它去吧，只要寻不得，没有死之执念，可沁断不能号令天魂精魄以救人性命，更不会走上轩宗灰飞烟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