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裂痕(1/1)
作者:鱼肚
    “你没事了?”可沁往后退了退。

    “并无大碍,为了守着我,定累了,早些睡吧。”离莫不知可沁是为何一直疏远他,也不明她为何不愿同以前那般依赖他。离莫虽尊为上古玉灵,但孤立伶俜地过了几百万年,然白驹过隙,世人沧海一粟,他只求有人记住他、陪伴他,若是不再被需求,他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我不碍事,倒是玫儿姑娘,衣不解带地守着你。”可沁往沉睡的玫儿望去,甚是乏累地打个了哈欠,不愿再与离莫多言,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沁躺在红木床榻上,离莫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云丝蚕被,却不再如往常般与她同床共枕,倚一桌案,饮了一盏茶。堂堂上古玉灵,竟会因区区隐神丫头的态度心烦意乱、胡乱猜测,许是可沁讨厌他才会这般疏远他,若是如往日那般待她,准会被她越发厌恶。

    离莫这么想着,便遵从可沁的意思,不再靠近她。然深夜,一阵寒意袭来,偌大的红木床只可沁一人,红晕纱幔飘渺,迷糊中,依稀见着离莫倚睡在红幔外的软榻上,不免伤怀,苦苦一笑,离莫果真只待她为缔结契约的对象而已。

    一行人确实劳累,巳时方才醒来。婺洲此行,本就是为捉拿供忻皓吸食妖气的强妖,既是寻得,婺洲已然不必再前往,当下,迫在眉睫之事莫过于觅得月牙玉行踪。但可沁却一意孤行,坚持要前往婺洲。

    “上神玉灵,恕可沁斗胆,怕是得将寻月牙玉之事延后。婺洲瘟疫横行,生灵涂炭,可沁虽不懂医术,但多一人之力,于他们而言便是多一份希望。”可沁当即跪下,前额狠狠敲在地上,“倘若上神对可沁失望至极,要亲手了结我这条卑微的命,可沁无悔,无论如何,我都得留在婺洲。”

    可沁从不曾用上神玉灵谓他,这一唤,格外生疏。

    若是换做以前,堂堂执掌生死的隐神竟将任由她宰割,如蝼蚁般的凡人看得如此之重,离莫定勃然大怒,怕是真要了如此不成器的她的命。可现在,他却犹豫了,着实不像冷峻如山的他。

    原来,可沁一直以为离莫会心狠地要了她这条命,原来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印象,所以才会厌恶他从而疏远他。可他不愿被她厌恶,寻这月牙玉虽迫在眉睫,他依旧点了头。若是雪狐之血不再有能力封印,若是生的执念当真被唤醒,他一定救她,将四百多年前的噬血,重新上演。

    “准了,即刻启程前往婺洲。”

    “谢上神。”

    本以为守在婺州外的士兵不会放他们一行人入内,奇怪的是守卫摊开一张画像,九分神似可沁,恭恭敬敬地同可沁作揖,“已为您备好了客房,请随我来。”

    纳闷的很,到底是遇上了哪位贵人,能得如此款待?却碍于疲乏的身子,只想找个地方落脚,无暇过问,二话不说地随同守卫前往。

    婺州地大物博,闹瘟疫的地带并非此处,然街道上依旧人烟稀少,大门紧闭,百姓着实恐惧染上瘟疫,若没有贵人指引,怕是今晚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宅子虽大,却荒凉破败得很,外圈的墙垣有几处塌方,进得院子,杂草丛生,湮至腿上。屋檐竟被乌鸦筑了巢,晦气的很。

    “这地方真能住人?”玫儿踏入屋内,黑瓦几处都已破裂,倘若换作雨天,定是住不了人,不免略带不悦,这贵人可真大方?

    “无妨。”可沁麻利地撸起衣袖,着手整理,却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说来也不怪,靠着两位舅舅寄回家中的钱财,怎支撑得了顾家上下,她虽顽劣,但常常女扮男装偷跑出府,赚些银两贴补家用,这些可难不倒她。

    一拍桌布,尽是灰尘,不免呛鼻,她竟乐呵呵地笑着:“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千百年来,谓之孝鸟,得以在此筑巢,实乃万幸,常言道百行孝为先。再者,这婺州瘟疫横行,若是在此吃香喝辣,怕是会折了阳寿。好在此处打理一番,便能住人。”

    听得可沁这一番话,离莫甚是欣许,她果然不只是个黄毛丫头。

    玫儿毕竟是雪狐妖王的三公主,从未过过苦日子,身上的粗布麻衣已然穿不惯,现今又要住在此处,不免唠唠一番。可沁这番话,惹的玫儿甚是面红耳赤,但她依旧不失高贵地福了福身,缓缓道:“莫姑娘所言极是,玫儿自叹不如。”

    “上神、莫姑娘,南云秦有礼了。”他温文尔雅地作了揖。

    南云秦知晓可沁将前往婺州,着实担心,不顾卫士的阻拦,执意要来此,更是备上珍贵的药材。

    同可沁一样的立场,他选择住在这寒碜的宅子,等着她的到来。守卫同他通报后,急忙赶来,恰巧听得可沁的一番话,暗暗赞许。

    “原来是南公子。”梦回坊一别后,可沁以为他回朝廷继续为天子效命,见他在这瘟疫横行的婺州,不免一惊,他的身子真的吃得消吗?

    离莫万万没想到,他特意送走的人竟又出现在可沁眼前。

    婺州此行,他怕是得多废一番功夫――

    其一,此处死气沉沉,索性雪狐之血,可沁才能如凡人般不受其害,可若是雪狐之血不再能封印躁动的执念,只要有些许觉醒,她将如何?而离莫是绝不允许她受除他之外的气供养,但灵气解封,就将失去月牙玉踪迹。

    其二,婺州生灵涂炭,可沁悲天悯人,难免会走上轩宗的后路,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沁儿,定不能离开我半步,可知?”

    “上神,小女子莫可沁不会再依赖你,定将磨砺自己,不丢轩宗颜面,此乃我的道。”

    “你......”离莫眉宇一皱,惆怅几多。

    几百万年来,孤立伶俜。芸芸众生,只谓他为上古玉灵,跪拜于他那权势滔天的灵气下,白驹过隙,世人沧海一粟,怕是早已忘了唤作离莫的他,可他无谓。唯独一人,他愿在她心里,有的仅是离莫,而不是,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