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大惊，出身草原的她对女人被掠走的后果再清楚不过。草原上的人们骁勇善战，男人以能征善战为荣，经常骑着马匹互相打仗，打赢了的便能获得这片草地上的女人和牛羊，打输了的，就只能离开那片草地。而赢了的男人们便会宰牛杀羊、饮酒吃肉、享用那些美酒和女人。

    这对于那些被掠走摧残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与伤害，这不但是她们对命运的无奈、是她们痛彻心扉的境遇，也代表着她们男人的无能。哲哲本以为玉儿只是受到偷袭便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了盛京，确没想到玉儿竟被人掠走了，哲哲心里顿时愧疚万分，只觉自己十分对不住自己这个侄女。

    哲哲抚着玉儿的背，低声愤恨道：“这些人太过无耻！”

    皇太极听了玉儿的话也十分震怒，他阴沉着脸，坐在宝座上，挥手对玉儿道：“你且放心，我已决意北上、途中出征囊囊，你既是我的妻子，本汗定会为你报仇的。”

    玉儿点点头，转身离去，她知道，她已经与人肌肤相亲这件事必定瞒不住大汗，她也并不想隐瞒自己已经并非无邪少女的事实。这样做虽然大汗日后也许会因此冷落她，但绝不会迁怒她身边的人。玉儿沿着清宁宫的长廊缓缓前行，一步一诛心，她深知，过去天真无邪的自己已经不复存在。

    “福晋，大汗就要出征了，奴婢为您给大汗准备了一双皮靴，您看可好？”玉儿知道碧云的意思，自己已经到了可以合房的年纪了。大汗常年在外征战，这次大汗鲜有的在宫中停留了半个月，可玉儿却丝毫没有侍寝的意思，这让碧云十分着急。虽然玉儿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大福晋，可她并非独善其身就可以了的，她身上肩负着的是科尔沁草原的希望。

    玉儿想告诉碧云，自己不想为大汗侍寝，可话到嘴边，看着碧云殷切的眼神，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碧云，我已经并非完璧了。我是被人掠走的。”玉儿斟酌了一番，这样告诉她。“大汗是知道的，你不要再寄希望于我了。你若是想要回到大福晋身边，我也不怨你，你若是不想为奴了，我便去求大福晋放你出去嫁人。”

    碧云看着玉儿，神色复杂：“福晋，大汗不是并未说什么吗？您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奴婢不知道是什么让您放弃了争宠，可奴婢知道，大汗的妻子不会只有一位、更不会都出自科尔沁草原。奴婢不会逼您，当您真的进退不得时就会知道，奴婢让您争宠只是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奴婢既然来了就不会想着回到大福晋的身边了，不论您作何抉择，奴婢都会站在您的身后。”

    玉儿借口外出散步离开了碧云，她知道，以碧云的聪慧定已经猜出一些东西，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与大汗相处。玉儿跌跌撞撞的跑了不知多久，来到了汗宫的后花园中，她随便找了一棵树靠着坐在树下。抬头却发现多尔衮正坐在树上。玉儿起身打算离去。

    “我要走了。”多尔衮喊住她，“明日，我随大汗出征。”

    玉儿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玉儿离开花园不知该前往何方，想来想去去了阿哥所中，那里住着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这些没了母亲的孩子，当然，还有多铎。

    多铎在阿巴亥大妃去世时才只有十岁，如今已到了读书的年纪了。大汗十分重视众位阿哥的教育，阿哥们满七岁便要读书习字、练习骑射。多铎如今也跟着阿哥们读书骑射，玉儿心想，自己下次来到这里，不如准备些笔墨纸砚送给多铎。

    转眼间已经走到了阿哥所，却见三阿哥正坐在院中读书，年幼的五阿哥和六阿哥在院子离嬉戏打闹，唯独多多一个人站在撒那个背后的那棵大树的阴凉处，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忽然，五阿哥示意六阿哥不要说话，悄悄来到三阿哥的身后，狠狠推了三阿哥一把，三阿哥此刻手中正拿着墨块研磨，一个不稳、连带着砚台都掉落在地。偏那砚台还砸到了三阿哥的脚上，三阿哥惨叫了一声，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五阿哥、六阿哥和多铎。

    大抵是因着看到三阿哥发怒，五阿哥叶不舒后退两步，对他道，“是多铎！”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说，你为何要推我？！”三阿哥转身对多铎怒目而视。

    “我没有！”多铎仰着头喊道，三阿哥比玉儿还要大上一岁，如今已经是十八岁的少年了，与年幼的多铎站在一起十分突兀。

    “还敢胡说！”三阿哥怒目而视，喊道“叶不舒和硕塞全都看到了！你竟然还敢撒谎！”

    “三阿哥！”玉儿走入阿哥所“为何如此动怒？五阿哥也不过小孩子贪玩罢了，想来也是喜欢你才对着你调皮捣蛋的，刚我也看到了，他并非有意，只是小孩子调皮罢了。”

    “玉福晋！”三阿哥洛博草草行了个礼，皱眉道“你怎能信口雌黄？叶不舒和硕塞可是亲眼看到多铎推了我，他将我砸成这样，你却颠倒黑白偏袒于他！”

    “三阿哥！”玉儿没想到三阿哥头脑竟如此简单，她挑眉“我不过是说出我看到的罢了，我本后宫之人与你们也并不相熟，何来偏袒之说？你若是不信便罢。”

    玉儿转身离去，心中却害怕多铎受罚，便偷偷躲在阿哥所门口的一株树下，好在三阿哥洛博被玉儿这样一说也起了疑心，并未再去责问多铎。玉儿看到一切恢复如常放心离去。可才走了两步便被叫住了。

    “玉福晋！玉福晋留步。”玉儿转身一看，不是多铎是谁？

    “十贝勒。”玉儿看着多铎磨得没了颜色的衣领和粘满污渍的袖口，心想，自己就在后宫、又有姑姑哲哲的庇护、竟不知宫中也有这种捧高踩低之事，只是这些奴才如此愚蠢，多铎虽然如今年幼，可毕竟掌管着八旗中的一旗，那几个阿哥日后除非能当上大汗，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越过多铎。

    “刚刚多谢玉福晋。”多铎对玉儿行了一个礼，玉儿急忙回礼，多铎是受封的贝勒，又掌管八旗之中的镶白旗，若真论起来，按例是该玉儿先向他行礼的。

    多铎见到玉儿行礼面上十分讶异，玉儿见他这样十分奇怪，细问下才知，原来这后宫中有时竟连奴才见到多铎都有不去行礼的，多铎见到玉儿向他回礼才会如此惊讶。

    “大汗是十分看重你们兄弟的，我记得他曾多次叮嘱大福晋要好好照顾你们，怎么那些宫人竟如此过分！”玉儿叹道。

    “大汗和大福晋说过，可那些宫人当着大福晋的面便说起我的坏话来，人前对我好得不得了，回到阿哥所便对我不理不睬，我与叶不舒有了争执、他们便说我，更有甚者说大汗留下我一条命我便该当牛做马感恩戴德，说我留在这里就该是他们的奴隶。”

    “你与我走！”玉儿听了多铎的话，只觉那些人欺人太甚，拉起多铎便去了大福晋的宫里。

    “姑姑。”玉儿行了个礼，便急忙将今日所遇之事与大福晋说了。

    “想不到这些奴才竟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来！”哲哲听完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皇太极因多尔衮与多铎身为正白、镶白两旗的统领，加之他们同母的兄长战功显赫，一直生怕对他们兄弟照顾不周，多次叮嘱哲哲务必好好照顾他们。哲哲也深知大汗对让阿巴亥大妃殉葬一事一直心存愧意，因此格外叮嘱哪些宫人们妥善照顾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却不想这些奴才应是看着他们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多铎又年幼便肆无忌惮起来。

    “传令下去，照顾十贝勒的两个嬷嬷不能恪尽职守、兼又以下犯上，重打十板，赶出宫去！阿哥所的管事竟看着下人们以下犯上而未加阻拦，革职押入慎刑司！”哲哲知道，她必得重罚这些人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对多铎是真心照顾，才能让多铎兄弟三人明白此事与大汗无关。

    多铎离开后，玉儿对着大福晋行了一礼“多谢姑姑三年多来对玉儿的照拂，玉儿今日才知道，原来玉儿能在这宫中过得如此舒坦都是因为姑姑帮玉儿将坏人都扫清了。”

    “你我是姑侄，我照料你也是应该的，只是玉儿，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为何对大汗如此不在意？我本想着，你也到了侍寝的年纪，也该让你侍寝了。可自从上次出宫后，你便一直推脱侍寝。”

    玉儿低头，半晌，“玉儿觉自己残花败柳不配服侍大汗。”

    “胡说！你若是个汉女我便信了，可咱们蒙古人何时在意过这些，诚然，那对你是耻辱，可也非有意为之，如何会有配与不配的说辞？”大福晋哲哲看着玉儿道“你抬起头看着我，对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为何不想侍寝？”

    “玉儿，只是不想罢了。”玉儿勉强抬起头，强迫自己看着大福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