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弟(2/2)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长安崔氏本家,乌泱泱一大帮亲戚啊。她连称谓可都叫不上来啊!

    崔家那帮人,一个个都是世家风度的典范,站在那里便是“清贵”“风骨”,又是还有长房一家几位堂叔和无数兄弟姐妹。

    言玉看她没胃口的样子,不忍道:“你又不会输给本家那些郎君几分,好好打扮些,你阿耶也是好一段时间不见你了,一定高兴()。”

    崔季明摊在小凳子上,哼哼两声:“我怎么让他高兴,穿个小粉裙,还是扎俩红头绳?再说就咱俩这穷酸样子,去见崔家那一帮耀眼的亲戚。”

    言玉这样,堪称“清贫”。

    崔季明整天穿金戴银,俩大金耳环挂在脸边,倒是“富贵”。

    他们俩人组在一块,勉强拼出个崔家的“清贵”。

    言玉道:“你若是露了怯,旁人家的少年也就没活路了。”毕竟崔季明在长安这一代的少年里,各个方面都会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个。

    崔季明却没接这句话,闷头扒拉起来了饭菜。

    与此同时,虚弱地半躺在床上的殷胥强撑着直起身来。

    屋里光线昏暗,矮脚床板上只有一床薄被,床头摆着铜盆与干净巾子。望着这狭窄昏暗的房间,殷胥也知道自己被送回了三清殿。

    他的腿如今动弹不得,却不算状况糟糕。

    崔季明的马蹄快要踩下来的时候,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虽然没有完全躲开,却应该也没有被踩断腿。

    太医署的人给处理过了伤口,将养一段时间就好吧。

    一张小脸从开着的门边探出来,殷胥看到便唤了一声:“嘉树。”

    嘉树这才走过来,他个子瘦小,皮肤白皙又圆眼小脸,活像是个小姑娘。

    脱下了骑服换回了一身玄色白边道袍,脸上似乎还有泪痕:“胥哥哥,你这会儿又能说话了。”

    殷胥这才想起来,这时候的自己在外人眼中痴症时好时坏,便点头道:“恩。”

    他一向话少,可嘉树却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告状精。

    嘉树扑过来,压得殷胥闷哼一声,说道:“胥哥哥,今日皇后说了,要将我们都接出三清殿去。皇后娘娘还选了我,说要我去到她宫里头,认她为母!”

    殷胥怔了怔。

    嘉树以为他又没听懂,重复了一遍。

    殷胥心中几乎惊骇万分,却是因为,上一世被皇后选着养到膝下的——是他!

    就是因为他做了嫡子,才有了他被宦官当做傀儡登基一事!

    太子泽年轻便早逝,同处于皇后膝下的修继任太子位,专权的宦官杀死皇帝与修,逼着仅剩的养在皇后膝下的嫡三子殷胥登基。

    而这个嫡子的位置,却如今落在了嘉树的头上。

    只不过是茫然间回到十几年前的第一天,却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

    是否当年一事本就是个巧合,回来之后的一点行为便引起了重重反应,将巧合从他身上移开。

    殷胥惊骇之后,却渐渐平静下来。

    既然这一世什么都会改变得如此剧烈,那么他是不可能避得开的,与其说是懊恼,还不如说是兴奋,这一点关键不同,日后便能有更多的不同,或许大邺会走向完全不一样的路子。

    更何况,他更笃定的是,这不是什么人生回顾,这是他正儿八经的回来了。

    连腿上疼的都真实无比()。

    他看了嘉树一眼,心道:嘉树能不能别骑着他那条伤腿了,崔季明没给踩断,这小子是要给坐断啊。

    殷胥实在没有办法,拽了他胳膊一把,嘉树被拽的整个人往他肩上扑过来。

    这一下拥抱,使得嘉树如乳燕归巢。

    殷胥正想推开这个小哭包,嘉树却狠狠抱住了他,放肆哭了起来:“胥哥哥,你也舍不得我么!我也不想离开这里,离开大家!呜呜呜我不想走!”

    殷胥心道:……没人舍不得你。

    跟着皇后娘娘吃香喝辣还不愿意,非要在这贫民窟三清殿里玩患难兄弟见真情?

    嘉树在三清殿的时候,和殷胥一直也算是关系不错,他哭着摇头:“我好怕。我可是要跟太子与修生活在一起了。今日扬言要打你,将你推下马的不就是修么!”

    二殿下修以为是殷胥会养到皇后膝下,便这么对殷胥,若是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嘉树哪里还有命可活啊!

    这倒是不用这样担心。

    太子性格宽厚,修也只是脾气暴躁,实际上算是心善。

    皇后也是……个很复杂的女人。

    上辈子殷胥与修一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修虽然瞧不起他痴傻样子,却从未为难过他,反而是要求下人也对殷胥和其他皇子一样。

    嘉树擦了擦眼泪,殷胥一言不发,他也习惯了。

    毕竟从八岁可以说话之后,殷胥也没开过几次口。

    嘉树抿嘴道:“能在中宫混着,他们一定有的是吃人的本事。”

    殷胥心道:也可能是投胎本领高啊。

    殷胥拍了拍他的后背权当安慰。

    一个嬷嬷走进来,对着嘉树道:“殿下怎的还不去皇后娘娘那里?您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红阑殿了才对啊。”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兰姑姑本来要我这就去,我说着要回来收拾东西住上一夜,明日早上都整理好东西了再过去。”嘉树道。

    实际嘉树更是担忧殷胥以及害怕面对,才非要回来的。

    “皇后娘娘还赏了我几套新衣,说不要穿着道袍去见她。”嘉树理了理衣领,看着殷胥,跟小鹿一样的眼里总算是多出了几分孩子的欢欣:“那衣服都金光闪闪,料子我都没见过,又厚实又好看——”

    “哼,一两件衣服就把你收买了,你倒是飞黄腾达了,等离了三清殿,哪里还会记着我们!”这正说着,一个穿着同样道袍的少年走进来。

    他却与嘉树不同,高个粗壮,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臂,乱糟糟的浓眉显得有些英气,面上的表情有些气恼。

    这回屋里头站了三个姓殷的,气质虽都截然不同,面容上却都依稀看得出兄弟的样子。

    “我哪里有!我还不想去红阑殿呢!”嘉树扁嘴不满道。

    那健壮少年名柘城,比殷胥大一岁。

    他看着嘉树顶嘴,反而更是一皱眉:“哼,我倒也有那本事被人选上!就你这脾气,碰上点事儿就哭,到外头指不定让人欺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