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陈的阴阳眼被破，体力大耗，似乎连站起来的都很勉强，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十分虚弱：“你们的儿子身上并没有鬼魂附体，至少我的阴阳眼没有瞧出端倪来，但是我在他的身上看到另一种东西……”

    “是什么？”我爸问道。

    阴阳陈抿了几下嘴唇，眼神忽然定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情景，他说：“我看到了炼狱、死亡和腐败，他的身上有一股来自地狱的力量，并且散发着罗刹之气，左右着他的思想，如果他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这股力量，终究会被力量反噬，迷失自我，永堕地狱！”

    “而且，”他接着往下说，“你儿子的名字没有在生死簿上，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他要是与天地同寿，永生不死也算是一种造化。”

    我妈问道：“那么，我儿子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阴阳陈叹了口气表示无可奈何：“其实，为今之计只能是顺其自然，要注意万万不可刺激他，让他控制住心魔，不要被左眼的力量吞噬，还有就是最好让他学一些道法，因为他将来的路注定不好走。”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阴阳陈，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后的第二天他就突然去世了，死因不明。

    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我看到的鬼魂，我害怕别人怀疑的眼神，更害怕他们无端的猜疑与排斥，初中三年我看过不少形形**的鬼魂，也因此知道不少原本将永埋地下的秘密，这些秘密往往伴随着权势，情爱和钱财，多少黑暗的故事无法大白于天下，可我还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多事，一次次暗示自己只是一个凡人，一次次将自己的正义感抛诸脑后，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平安的度过了这三年，三年时间的平静，村里人也开始渐渐撤下对我的防备，即便回不到最初，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至少，没有人再叫过我灾星。

    原本以为，我会这样压抑着自己的能力过完这一生，没想到，就在我升高中的第一个学期，我就因为我的能力被学校直接开除了，理由是怪力乱神，宣扬神鬼论，制造恐慌。

    高中那年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回忆，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着，如果当时我忍住了不说，我可能已经考上了大学，以后做医生做老师当作家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前途茫然，整天和鬼怪打交道，被世俗人嗤之以鼻，毫无成就感。

    “你怎么不说话？”梁雪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回过神，眼前的大眼睛美女就跟当年一样能击中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说实话，我真的好想上去抱她一下，说一句“好久不见”，可我不能。

    “秦海峰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当作是与过去的诀别。

    梁雪对着我的背影喊道：“可你对我的承诺也不作数了吗？”

    我又一次停住脚步，她接着说道：“你不是答应我让我见我妈妈一面的吗？”

    我的确承诺过这件事，当时年轻，听说了隔壁村来了一个怪人，专治一些奇病怪病，医院能治的病他治不了，医院治不了的病他却能治，他还有个三不治的规矩：绝症不治，通病不治，不孝子不治。这人已经在那村子里支摊看病已经一个星期有余，的确治好了一些魂离之症，周围的村子都传开了，说什么这人能通阴阳，晓鬼事，还能地府求魂，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叫阴阳聚的粉末，散向空中，就能让凡眼看鬼。我听说了这个，又成天听梁雪念叨如何思念过世的母亲，我就拍拍胸脯，承诺她肯定让她和她妈妈见上一面。

    后来我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才从那个怪人手里偷到了一包阴阳聚，可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就被校方勒令退学了，一切来得毫无征兆，我甚至没有告别的时间。

    “是有这么一件事，我当时不是把阴阳聚给你了吗，还写了纸条告诉你使用方法，怎么，你没有见到你妈妈？”

    梁雪摇摇头：“没有，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半夜十二点，我悄悄地跑到了我妈妈的坟前，散了那粉末却不见我妈妈的身影，反而……”

    “恩？”

    “我反而看见了周围的坟墓里坐着一个又一个人，他们都齐刷刷地盯着我看，我当时吓坏了，跑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梁雪说道。

    阴间鬼差把死人魂魄带回地府，地府管事的会将三魂七魄中的主魂胎光一魂经过净化后放回人间并且任由他们住在自己的墓穴中，享受祭品，庇护后人满180年后自行消散，这种被净化过的胎光魂是不具备攻击性的，对人绝对的安全，所以我才放心地让梁雪一个人去墓穴看母。

    “如果你在墓中没有见到你的妈妈，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你妈妈的魂魄至今没有被鬼差抓获，仍在四处飘荡。二是你妈妈的胎光魂返回了人间却不愿意住在墓中庇护她的亲人，对家人有怨气。”我解释道。

    “我妈妈是失足落水而死的，生前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爸妈恩爱有加，相信我妈妈绝对不会对家人有什么怨气的。”

    作为一个最接近他们家真相的局外人，我对梁雪的话感到一丝悲哀，她至今仍然不知道她妈妈的死因，我却不能告诉她，我不忍心让她失去了妈妈再失去爸爸。对此，我只好说：“三年前你妈妈已经去世两年有余，两年时间还没被鬼差捉走的可能性非常的低，即便逃过鬼差可能也逃不出猎魂师的掌心，总而言之，你想见你妈妈一面可以说如大海捞针。”

    梁雪失落的神情溢于言表，她抓了一把头发，半蹲着没说一句话。

    我说：“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何必执着呢。”

    “不是我太执意，而是我妈当时走得急，我甚至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总觉得是这一生的遗憾。”梁雪哭了，没有发出声，我看到她身下的石头被打湿了。

    我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她的眼泪像是一根根利箭，刺穿了我的心，我放下了所有不情愿，只要她此刻破涕为笑，怎样都好。我说：“我替你想想办法吧。”

    她抬起头仰视着我，被眼泪湿润的大眼睛更加灵气逼人，她像一缕明媚的阳光，温暖而又静谧。

    我和她坐上了去红岩市的汽车，那里是我的故乡，说实话，我不愿意回来，好在我家在乡下，在市里也不大可能看到什么熟人。

    一路上梁雪忽然又变成了古灵精怪的调皮女孩，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饶有兴趣地和我侃大山，顺带还欣赏窗外的风景，我没她那么好的兴致，我们约定好，再去她妈妈的坟前去一次，如果还是没有，再想办法。

    汽车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红岩市，梁雪带着我逛了高中学校，吃了周边的美食，逛学校我是万般不情愿的，但是抵不住她的生拉硬拽，到处都是熟悉的场景，三年来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就是池塘边树荫下我没有看到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我在这个学校的一个学期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坐在池塘边的树荫下一边梳头一边唱歌，当我闭上左眼，她就不见了。

    天色渐晚，我和梁雪准备出发，到达墓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鬼魂在晚上十二点之后是最活跃的，此时阴气最重，阳气最弱。我的左眼扫了一遍墓园，这么多的墓穴之中躺着魂魄的却不多，可见现在的人心浮躁，连死人都不愿意庇护了。

    梁雪的妈妈是一个大美人，从墓碑的照片上来看，即便四十多岁仍旧美艳动人，梁雪俯身叫着“妈妈”，我说：“不用喊了，你妈妈不在这里。”

    我点了招魂香，念动咒语，周围熟睡的鬼魂纷纷被我吸引，他们爬出墓穴，争先恐后地闻着我的招魂香，像极了电视上的吸毒人员，出了这做墓园，就连隔壁墓园的鬼魂统统都给我吸引了过来，顿时间，漫山遍野都是孤魂野鬼，不过这些魂魄都是被地府净化过的胎光魂，抓了也没人要，而且还是破坏人家风水，打破人家祖上荫庇，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这么多鬼魂之中竟然也没有梁雪的妈妈，要知道我的迷魂香是我老头子师父亲自调制的，烟可以扩散到周围十里，这么一来，梁雪妈妈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也未可知。

    这一折腾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梁雪已经放弃了见妈妈一面的念想，出了墓园走了好久才走到大道上，大半夜的出租车也少得可怜，她问我去哪里。

    我说：“你回你家，我去找个旅店对付一晚。”

    “要不……”她低下头，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你住我家吧！”

    我怀疑我耳朵出了问题，问了一句：“什么？”

    梁雪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