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回首(1/1)
作者:一棵糯米草
    秦海峰?呵,好久都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三年来,我一直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一来是职业特殊,二来,这个名字容易勾起回忆,我不愿想起过去种种,因为过去的记忆实在不堪,唯一值得怀念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梁雪。记忆中只有她愿意主动接近我,愿意走进我眼中的世界,愿意相信我看到的一切,甚至她有时候会羡慕我,崇拜我,我很享受那短短几个月的高中生涯,说实话,我非但不恨她,我还很感激她,感激她让一个名字叫秦海峰的人终于有那么几天是真心快乐的,即便是我的父母,他们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的话,他们也认为我疯了,鬼上身了,虽然比起别人,他们对我亲近很多,但还是免不了费尽心思地骗我吃药……

    往事不堪回首,可你刻意去忘记却反而记得更加刻骨铭心。

    我叫秦海峰,生活在离我所在的镇子相差大约五十公里的一个叫秦家村的地方,那里的人基本都姓秦,是一个典型传统农业村庄,村子不大,住着大约百来户人家。我出世那年,老天爷下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大雨,田地被淹,房屋被毁,要不是我家住的高,估计也被淹了,村里人迷信,请来了阴师,阴师捣鼓一番,说大雨前夜有灾星降临,所以带来灾祸,村里一听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他们说我就是那个灾星,将来还会给村子带来不幸,我爸妈死活不相信,我爸他性子冲,抡着铁锹就和背地里嚼舌头根子的人拼命,好在大雨停了,涝灾很快过去,久而久之就再没人提我是灾星的话,说起来,我爸妈也怪不容易的,我自打出生到七岁上幼儿园的这几年时间里每天夜晚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啼哭,嘴上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这些我是听我妈说的,我自己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最早的记忆是在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班上总共有三十二名小朋友,可我每次都说老师数错了,说她把角落里的那个小男孩给忘记了,起初几次是童言无忌,但我每次都那么说,老师也厌烦了,她问我哪里有什么小男孩?我指了指教室角落堆放扫把的地方说:“他就蹲在那里呢,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很冷的样子。”

    我清楚的记着那个老师当时的表情,惊愕之中带着恐惧,豆大的冷汗簌簌地往下掉,嘴巴一张开就合不上了。后来那个老师就突然生病了,病了好几个月,之后来上课的时候再也没有靠近我一米以内,上课举手发言她也从来没有叫过我,仿佛我不存在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他的小朋友也开始远离我,不跟我在一起玩了。

    直到我上到了六年级我才从别人的嘴里得知当年的真相,原来我当初看到的那个湿漉漉的小男孩之前曾经是那个被我吓出病的老师的学生,死的时候也是一年级,他是中午上课的时候偷偷溜出校门去河里抓虾被淹死的。

    其实当时我看见鬼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大家都当做是小孩子瞎说,而且一直以来都有小孩子能看见鬼的说法,说小孩子心灵纯净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许多农村一直就有小孩子不准扫墓的规矩。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说父母两个带着七岁的小女孩去车祸身亡的叔叔坟前扫墓,一切都正常进行着,突然小女孩指着墓碑说道:“爸爸妈妈你快看呀!”

    “看什么?”

    “你们快看呀,叔叔蹲在墓碑前面吃面条呢!”

    有点扯远了,我接着来说我的故事,我上小学之前的话没人放在心上,最多说我几句“神神叨叨,跟个神棍一样”之类的话,可等我上了初中,我的话就逐渐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按理说,都上初中了,孩子应该长大了,怎么还是说一些神神道道的话,难道是鬼上身撞了邪了?

    我爸妈也开始觉得他们的儿子有些不正常。

    我那时候也不懂事,有些自鸣得意,喜欢炫耀我能看见而别人却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什么白胡子老爷爷了,红衣娘子了,什么独眼老男人了,总之奇奇怪怪的人我总能看见,更离奇的是这些人都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本地人。

    日子久了,村里人开始烦我,大人们教导他们的子女远离我,说我是天生阴阳命,自带灾祸,然后他们又联想起了我出生时的涝灾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说法。而这次,我爸妈却无力反驳,爸爸也没有再拿起铁锹跟人拼命而是一个人靠在门口的大槐树下一个劲儿的抽着烟。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是说出了我眼中看到的东西,这有什么错,我实在是想不通,那时的我看着抽闷烟的爸爸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爸他扔掉了最后一根烟蒂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冲着我妈喊道:“你去找村东口的阴阳陈。”

    阴阳陈是我们村有名的阴阳师,姓陈,具体名字村里人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他祖上三代都生活在村子里,原本是个有钱人家,可是阴阳陈出生的时候不对,摊上了一个嗜赌如命的老爹,他老爹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老婆也跟人跑了,最后想不开找了根绳上吊自杀了,只留给阴阳陈一间空荡荡的大宅子,那时阴阳陈才十二岁。据村里人说,当时大家觉得阴阳陈可怜,也时常接济他,阴阳陈呢也乐于接受,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谢绝了村里人的救济,还说自己要支个摊给人算命走阴,自食其力。说是自己晚上做梦梦到了地府的鬼差,鬼差收他做了徒弟并且给他开了阴阳眼,能视阳间一切阴物。起初没人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通阴阳,以为他是死了老爹,伤痛之余伤了脑袋,才说了这种胡话,后来村里有几个人得了不寻常的病,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是病症却一直存在,阴阳陈自告奋勇替这几个人问了阴司,说了病因并且讲了化解之法,那几人半信半疑,照着方法做了,果然第二天就病症全无,从此之后阴阳陈的大名就传遍了周围的十几个县市,甚至外省的人都慕名而来,可他每天最多只接待十个人,每人收十块钱,多了也不要,说是多收钱招天谴,暴露天机太多容易自食恶果。

    我妈当然听过阴阳陈的大名,但她一向胆子小,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她推搪道:“阴阳陈都六十多了,早就不给人算命问事了,再说他那个大宅子爬满了草,阴森森的我可不敢去,要去你去!”

    我爸又拆了一包烟点了一根:“我去就我去,咱儿子的病可能就他能治了。”

    事关于我,我妈也不再躲避:“那好,我们带着儿子一起去,好好求求人阴阳陈。”

    我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进过阴阳陈的院子,不止是我,所有的孩子打小就被教育千万不要到这院子里玩,因为里面住着会吃人的鬼。

    我记不清我爸妈敲了多久的才把门敲开,只记得门开的一刹那,那股蜡烛味混着纸钱味还有佛香味扑鼻而来,呛得我们三人齐齐往后仰。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满脸胡子,整个就是一山上的老猴子。老头看到我爸妈带着我一点也不诧异,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晃晃悠悠地领我们去了客厅,我妈妈是外村人没有见过阴阳陈的面,她朝着我爸看了一眼,我爸心领神会,点点头,意思就是说这个老头就是阴阳陈。

    阴阳陈的客厅很大比外面烧纸上香的大厅干净了不止百倍,而且没有任何刺鼻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挂花香时有时无,令人神清气爽。

    阴阳陈泡了两杯茶递给我爸妈,然后坐在椅子上自说自话:“哎,说起来,我这房子已经十年没有客人到访了,乡里乡亲的,都生疏了。”

    自从阴阳陈开了阴阳眼后,村里人就对他有了芥蒂,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怕着防着,一有事相求就舔着脸上门相求。阴阳陈的话外音我爸妈怎么会听不出来,好在我妈妈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说话一向圆滑得体,她当下就接口道:“乡里乡亲的是应该多走动走动,其实我们村里人对您是非常尊敬的,之所以这十多年来走动得少了是因为啊我们都知道您家里是住着神佛的,您知道咱们农村人最忌讳这些,可不敢轻易登门,怕惊扰了神佛,这罪过可不轻啊!”

    阴阳陈一听,混沌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因为这样,而不是因为他们怕我忌讳我?”

    “额……”我妈愣了一下,“是啊,老爷子,您呀可别想太多了。”

    阴阳陈沉思起来,好像一个陷入了难题之中的学生。

    我爸拿胳膊肘撞了我妈一下,提示她快点说正事,我妈立时心领神会:“我们之所以冒着冲撞神灵的罪过来找您是因为我们有事求您,还请您帮帮忙!”

    阴阳陈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他喝了一口茶,指着站在窗前的我说:“是因为这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