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更的时辰令周围的守卫也都没了精神——毕竟他们还没承认亦泱是这风月教之主。
月西川直接上前，推门而入。屋里的摆设都似是精心挑选过的，或者说，是因为玉斐然回来，风月教众不敢再敷衍他们的“教主”。
再说到今天，是月西川头一次来到赤雪峰——毕竟他是霁云宫少主，怎可能有事没事就到这魔教领域来？他倒是一直知道玉斐然与风月教有渊源，却仍不清楚玉斐然为何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月西川虽很少真正染指江湖纷争与事务，但他能看出那些人对玉斐然的敬畏之心；即便是平若安、姬弄桓之列也对玉斐然礼让三分。
月西川感觉，玉斐然在风月教中身份特殊，绝不是因为她得钺刹教养多年，而其中缘由怕是只有钺刹才知道。
月西川一时想了些往事，回过神来时轻摇了摇头，心道：“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亦泱若醒不过来，只怕然妹就没法从这龙争虎斗门中脱身了。”
继而，月西川手中拿着包好的定玄珠的粉末，一步步走到亦泱跟前。
月西川从玉斐然的房间里走出去后，玉斐然便如松了口气一般。
只见玉斐然躺在床中，微微闭目。一瞬间，她面上的血色悉数褪去，那张面孔上竟是半分血色也没有，再加上她还未冲开被月西川点了的穴道无法动弹，简直就是一具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过了许久，玉斐然眉头一皱，睁开了双眼的同时便已冲开了被点的穴道。
“咚咚咚——”玉斐然坐了起来，靠在床边微微侧身，左手在床沿上敲出一个节奏。
很快，只见那个服侍玉斐然的小丫头从外头进来，那丫头十分恭敬地向玉斐然行了礼：“小姐。”
“更衣梳妆，我要去见教主。”玉斐然的话音暴露出她此刻的虚弱。纵是有月西川为她运功疗伤；奈何在梦境中时，那步尘剑气伤及心脏。
“可是小姐您……”
“照我说的做。”玉斐然没有给那个丫头把话说完的机会，自己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我命该如此……”
“小姐不要这么说。”那丫头也不顾礼节，打断了玉斐然的话，“奴婢知道如何治好小姐身上的伤。”
“你是要我杀了教主么？”玉斐然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丫头身上，那一双眸子里竟是如狂风扫落叶般的肃杀。
“小姐误会了。”那丫头又向玉斐然深深行了一个礼，“敢问小姐，您可还记得您那年要去霁云宫，前教主曾对您所说的话？”
玉斐然听了这丫头的话以后，便垂目深思。要离开的时候么，好像是冬季，正飘着鹅毛大雪的时候。
“钺刹叔说……”玉斐然似乎正要想起什么来，却只觉得头一阵地疼，她依旧硬撑着想要回忆，“他说……”
可是，就算忍得了这疼痛，关于那天钺刹的话，她竟然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风起墨都清涧，雪月归处慕予欢。山水如玉绕葛蔓。思悠悠，忆卿颜旧路，山之阿，咸池如故。落花浸骨，斜阳日暮。奈何梦漪寒，未解相思悼缘浅。丹青妙笔，浩歌三千，负了华年。”
天外之声，声声落在玉斐然耳畔，似雷打在她头上一般。身上的疼痛自不多必说，只是这话音已毕，却像是咒语一般催动了她体内一股从未起用过的内力。
玉斐然强忍着没有喊出声，可那痛楚却是一分一分地加重。
“这是……怎么回事……？”玉斐然挣扎地开了口。
那丫头见玉斐然如此，便有些慌了神，连忙问道：“小姐，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雪……”玉斐然疼得滚下了床来，此时此刻，全身上下无一处安宁，脑子里全是漫天大雪。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依旧是那个声音，唱的也是那首《雁邱词》，却翻来覆去只唱这几句。却不知为何，这几句词此刻便如有千斤重一般，字字都压在玉斐然身上，让她身上的伤痛再多几分，让她喘不过气。
“山鬼……我……我知道了……”玉斐然听着那被重复了几遍的“山鬼暗啼风雨”，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或者说，那个声音的主人与她本就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玉斐然在心里默念《山鬼》，方念到此处，那痛楚一点点褪去，窗外的天空也泛起了鱼肚白。
玉斐然此刻却如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地站起身。倒是那丫头吓得不轻。
“小姐，您……没事吧？”
玉斐然轻轻摇头，先是看了看将亮的天空，又向那丫头吩咐道：“快梳洗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
这是头一次，玉斐然让丫头拿了钺刹专程给她的那套红衣。那是，风月教徒的衣服。玉斐然依稀记得，钺刹说过，那是她母亲的旧物。
风月教起于墨都，?自创立以来，教中便有风、花、雪、月四个地位仅在教主之下的女子。
这四个女子可以不理教规，在江湖之中来去自由，除非有弑主之罪或与非本教徒结合，否则不会受到任何责罚。并且，无论她们是如何亡故，她们的女儿都可以继承她们的身份。
玉斐然看了看身上这套衣裳，图纹多是以雪花之形态展现，应是千山雪姬的衣裳无疑。
“母亲的东西么？那……她到底长什么样？为什么……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待玉斐然梳妆完毕，疾步来到亦泱门前时，月西川仍在屋子里头。
玉斐然派来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她如此打扮，不禁一愣，继而便要跪下去向她行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这是规矩。”
“少来这套，里头怎么样了？”
“回小姐话，还没动静。”
玉斐然转身便要推门进去，那侍卫便阻拦道：“小姐不可……”
玉斐然停下了步子，她何尝不知道此时闯入可能造成的后果，只是若要这么等着，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好啦！”不用听也知道来人要报的是平浥欢和芪翩翩的事儿。毕竟，良宵引这东西……
“放肆！”玉斐然转头来看着那来传话的人，“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任由你大呼小叫？”
第十三章 若得海誓堪隽永（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