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当年的逸川落家，那可是远近闻名。只是，落家出名并非因为侠义，而是因为落家人无恶不作。落家仗着有钱，又在江湖上认识几个巨头，欺男霸女是常事儿。
到了落钧甯，也就是落九卿的父亲当家的时候更是不可一世。三年前，落钧甯看上了一名河东女子，可那女子已经嫁为他人妇，哪里肯从？落钧甯为了强抢这女子为妾，竟然不惜血洗河东，逼得那女子从了他。
因了落家从来有江湖上几个武功盖世的恶人巨头罩着，江湖上无人敢多说什么。可偏偏玉斐然就不是这么个怕事儿的人。
那一日，青天白日之下，玉斐然手持凌拂剑以轻功飞进了落宅。恰逢一众人正在用午膳，玉斐然手起时剑气扫过，那落钧甯便已长眠于大地。
玉斐然杀了落钧甯以后并没有立即逃走，而是一袭白衣，光明正大地在落宅的院子里现身：“落钧甯作恶多端，玉斐然杀之。”
那时候，玉斐然不过十四岁，十六岁的落九卿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见到她。玉斐然杀了落钧甯，而落家上下一千余人出动竟然捉不住她，只是玉斐然并没有对落家人下狠手，除了落钧甯外，那日落家上下再没一人殒命。
玉斐然思绪收回，轻轻叹了口气，落九卿想必是不会把定玄珠交给自己的吧！可是师兄身上的毒若是拖到七月十五以后，估计不死也要舍半条命……
“然妹，怎么还不睡？”
玉斐然听见身后月西川的话音，缓缓转身过去看着从廊上走来的月西川，微微笑道：“哥哥不也没睡么？”
月西川轻轻摇摇头，只笑着看着玉斐然。玉斐然自然是懂得他眼里的情绪的，自从六岁那年自己被舅舅送到霁云宫，宫主月明华收自己为义女后，便是霁云宫当初只有十岁的少主月西川每日里跟自己嬉笑打闹。
玉斐然十二岁那年随义父去赴个什么会时，梵清观静渊大师便提出要收她为徒。而后的日子里，玉斐然几乎都在梵清观里跟师父师兄练功，月西川倒是经常来找她玩。
多少人说他们青梅竹马，甚至到玉斐然十三岁那年，月明华给她庆生时，还有人在宴席上提议让这俩成亲，只是月明华一直是打哈哈过去罢了。后来，还有霁云宫的几个仰慕月西川的女弟子暗地里给玉斐然下套，月明华将那几个丫头拖下去各掌嘴二十下便结了。
“哥哥怎么这样看着我？”玉斐然看着月西川，一时也有些失神，回过神来时便红了脸偏过头去。
“没事。”月西川被玉斐然这一问，倒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早些睡吧。”
“哥……”玉斐然看着月西川，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可最后还是只微笑着道，“你也早点睡吧。”
那一晚，玉斐然在房里坐了许久。窗子打开，恰好看见对面屋子的窗子打开，月西川正拿着一卷书。
玉斐然就这么凝视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那人那么重要；甚至开始想若哪一日有人来寻仇，自己丧了命，会是谁陪在他身边……
只是，这些情绪，玉斐然不敢告诉他。纵然义父对自己万分宠爱，但从那次有人提出月西川和自己的婚事时义父的反应来看，她知道这些情绪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守着。
可是，玉斐然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对面屋子里的月西川，也正坐在窗边装着看书的模样，心里只想着她。
“然妹，为什么你为了他，甘愿冒险去找落九卿？”
月西川是霁云宫的少主，可以说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只是他心里始终羡慕着一个人：亦泱，静渊大师的弟子，玉斐然的师兄。
静渊大师生前只收了亦泱和玉斐然两个徒弟，他们跟着静渊大师的那五年里，每日里两人有说有笑，一起读书练剑品茗听箫，共看日出日落，纵是下山也是结伴而行。
去年腊月，静渊大师圆寂；亦泱加入了风月教，如今还当上了教主，沦为“正派”所不容的角色。可就算江湖上正派都唾弃亦泱时，玉斐然却未曾因此而与亦泱生了隔阂，两人关系一如往日。
每当想起这些往事，月西川心里总是不好受：凭什么亦泱那个家伙能够以师兄的名义在她身边？这次亦泱中毒，玉斐然竟然不顾性命要去找落九卿；月西川想着心里就来气。
月西川手中那本书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眉头紧紧地皱着；玉斐然此时只在那屋子里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月西川，却琢磨不透她的情绪。
许久，玉斐然扭头垂目去看那边上架着的凌拂剑。“微步凌波暗拂尘”，凌拂、步尘双剑原是饮剑仙闵邕宁的爱物，八月前闵邕宁被玉斐然打败后，他便将这两把绝世宝剑连并着寒云石一同给了玉斐然。
玉斐然将步尘剑给了月西川，凌拂剑留在自己身边；却因为义父那一句“你们兄妹俩如此和睦，我也就放心了”而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
往事如潮般涌入脑海，这一夜两人各自思量，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心中情愫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可两人却极为默契地闭口不谈，想来是都害怕听到的不是心里所希望的答案吧！
玉斐然关了窗，两个丫头服侍着她更衣睡下。而对面的月西川，听见那窗户合上的声音后，将手中的书卷往边上一扔，便也打算安寝。
只是，谁能睡得着？
玉斐然心心念念的不仅有亦泱身上的毒和他如今成了风月教主后的处境，更有在她对面屋子里的那个人。
“然妹，他真的这么重要吗？”月西川辗转难眠，心里无数个疑问。
当今谁不知道，落九卿师承云山派梦飞雪，常独自游走于江湖之中，就连玉斐然的师伯、梵清观的静潺大师也对他另眼相看。
第二章 颖州长夜忆往昔（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