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枪(1/1)
作者:大江歌罢
    张国瑞在军史书上看过对眼前边境地区的简介:均属山林地区,石山林立,林密草深,沟壑纵横,山洞多,河流多,地势险要。道路少而狭窄,崎岖难行,地处亚热带,春季浓雾多雨,昼夜温差大,正所谓“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汗,夜间冷的打颤颤”。

    书上写的大而泛之是一码事,真正穿行其间又是一码事,山路崎岖,又要避着人,跨过边境线没多久,张国瑞、周长根和党建国三个人上攀下滑,踉踉跄跄,已经滚成了泥猴。不过这十五公里对三个刚退役的小伙子来说,也就是出一身透汗的事。

    当前卫周长根回头低声说就到了的时候,张国瑞和党建国不由对视一眼,这么快就到了?

    视界约三里外的山洼处是一个不大的村寨,木棉、芭蕉绿树掩映,缓缓小河环绕,十几个干栏式木屋散落在河岸上,一派桃花源景象。张国瑞三人在山腰的芭蕉林里建立起观察点,两小时一班,用军用望远镜轮流侦察。他们用的62式红外望远镜是张国瑞在军械所特意“借”回来的,这款望远镜是建国后我国依照苏联技术仿制、大批量生产的第一种军用望远镜,性能尚佳,但存在观测偏黄程度较重的缺陷。

    初步观察了一会儿,周长根基本上可以确定阮猴子的家应该住在村西边第一家,因为这个猴子就蹲在屋前芭蕉树下抽水烟、喝茶,隔得远远的都能感觉到他的惬意和满足。

    张国瑞他们进入观察点的时间约在傍晚时分,田埂上农人荷锄而归,村寨里炊烟袅袅。一个农妇出现在望远镜分隔板内,木屋里三个孩子蹦着高迎了出来,阮猴子也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妇人放下农具挨个抱了抱孩子,又钻进厨房里忙碌起来,阮猴子伸个懒腰躺回竹床上。

    周长根缩回头颈,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口沫四溅开始介绍上了,这破国家大概是因为打了几十年的仗,物以稀为贵,连适龄公猴都不常见,更别说青壮男人了。说起来东亚各国受孔老二的骗几千年了,三纲五常都浸淫到骨头缝里去了,可这国家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武装反帝反封建,半个世纪就没安生过,凡是年龄差不多、不瘸不傻的男人一代一代都上战场了,久而久之女主外,男主内成了生活常态。好容易等到和平不打仗了,做工、下田、偷越国境做生意是女人干,家务、做饭、生孩子还是女人干。

    躲在树丛后面挖坑、搭伪装的党建国探出头,擦着哈喇子问道:“那男人干什么?”

    周长根鄙视地掸掸手,不屑答道:“干什么?干大事啊,准备打仗呗,倒卖军火呗,喝法国咖啡呗,抽大烟赌博呗,当干部搞妇女工作呗……”

    张国瑞笑着打断了周长根,总结道:“长根后半截说的都是我们的理想,除了抽大烟。还是说点眼前的事,”张国瑞拉着周长根下到坑里,给两人点上烟,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周长根、党建国看着张国瑞的脸色不敢乱说话了,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脸看,他们早就习惯了张国瑞拿主意了。

    张国瑞吐了个烟圈,正色分析道:“看了半天,我估计这阮猴子十有八九不会把军火放在家里,也不会藏在村子里,在哪个国家贩卖军火怎么着都是犯法的,中国边防抓过他,他们公安就没找过他麻烦?可你们看看这周围地形环境——”他虚指一下周围,接着道:“有山有水有溶洞,比我们家乡地形还复杂,随便到哪儿挖个坑藏了,只要阮猴子自己不去找,我们十年也摸不到边。还有,别看阮猴子抽大烟、扎白粉瘦得像猴儿一样,可论战术素养,想想看人家打了多少年的仗啊,能活下来都是高手,现在就是绑上只手咱们三个还是白给。”

    周长根、党建国听了面面相觑,那我们来干啥?

    气可鼓不可泄,作为头领、军师的张国瑞当然知道这点小把戏。他把烟头丢下,用脚狠狠按灭在泥土里,脸上显出猫玩老鼠的愉悦,胸有成竹地鼓动道:“是啊,我们来干什么?来旅游吗?当然不是。有那么句话不是说过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嘛,那我们就创造条件,来让阮猴子帮我们找到军火。”

    周长根、党建国的脸色马上轻松下来,担心个屁啊,张老大一定有办法,着个什么急啊。张国瑞却没让两人安歇,布置两人一左一右各向前搜索三百米,尤其要注意河湾、溶洞等隐蔽处。当听到两人弯腰溜了回来,又在压着嗓子开玩笑,张国瑞放低望远镜心里一宽,看来周围没什么要顾忌的,至少今晚是安全的,这就够了。

    张国瑞回头一瞧,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自己这两位兄弟还真是贼不走空,个个满载而归,都有收获。周长根手里提着两兜洗过的鲜姜和木薯,这好理解,鲜姜防困,木薯充饥;党建国拎回来的却是一小捆还滴着水的甘蔗梢头,二尺来长,青翠碧绿。迎着张国瑞、周长根询问的目光,党建国斜指一下不远的溶洞口,大大咧咧道:“一捆一捆都泡在洞里的清水里,大概是开春后要种的蔗苗,梢头不甜,总能润润嗓子。”

    周长根理解地点点头:“对头,对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放下自己手里的赃物,顺手接过来甘蔗梢,解开捆一人发了一根。泡过的甘蔗梢的味道可以想象,三个人没啃几口,吐着口水便扔在一旁。

    暮色四合,西边天空即将收去最后一道霞光。周长根潜到距离村寨约五百米的一道田埂后,在压缩饼干桶里连放了两个鞭炮。被张国瑞套在望远镜焦距里的阮猴子从竹床上一个敏捷的侧扑卧倒战术动作,马上没了影子,过了几秒钟他大约反应过来不是在战场上,才皮皮塌塌爬了起来,在镜头里满脸疑惑地望着山上。这时其他村民陆陆续续走出家门观望,阮猴子却拉着孩子一转身进了家里。等大家觉得无恙都回了家,阮猴子又钻出来眺望着渐渐暗去的山岭。

    张国瑞隔着渐浓的暮色一动不动地盯着阮猴子,他知道一场好戏已经拉开帷幕。

    晚上11点多,万籁俱静,蛙声时鸣,整个村寨已经陷入沉睡。一道黑影突然窜出村口,又是低身疾奔,又是藏身树后,又是S型躲避,但在张国瑞端着的红外望远镜里阮猴子的动作显得有点滑稽可笑,他再左拐右扭、东藏西躲,在500米之外看来也是冲着山脚下一片坟地去的,看来藏匿军火之处就在那片坟地。看来两声像极了AK47枪声的饼干桶鞭炮响还是让阮猴子坐卧不安、百爪挠心,急于确认自己藏匿的军火的安全。

    但愿事先隐蔽在附近的周长根能看清准确藏匿军火的地点——张国瑞心里想到——他不断调整焦距,努力找到阮猴子的身影,套牢在望远镜密位线之内。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阮猴子接近坟地踮着脚趟过一条小河时,唰地一下消失在张国瑞的视线之外,好像已经被埋入坟墓。

    张国瑞心里一沉,果然姜是老的辣,他估计阮猴子在河底钻了几下,浑身上下挂满了泥水。红外线是波长介乎微波与可见光之间的电磁波,波长在770奈米至1毫米之间,在光谱上位于红色光外侧。具有很强热效应,并易于被物体吸收,通常被作为热源。红外望远镜说透了就是一具热源追踪显示器,没有了热源,它还不如一团废铁。

    呈三角形分布隐蔽的三个人心知今晚已到危急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应对,生怕由于自己的一个小疏忽,拖累战友丧生异国。按照张国瑞下午分析过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周长根、党建国心里倒一点也不慌,他们知道阮猴子现在肯定躲在暗处,像鬣狗一样警惕环视四周,寻找一切可疑的声音、影像。他们只要藏好自己,仔细观察,和阮猴子比比谁的耐心更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头上夜空月影皎洁,云起云舒,身边蟋蟀、青蛙比赛争鸣,灌木丛也不安分地随风时舞,隐身在方圆一公里之内的四人各怀鬼胎,只待对方现出纰漏,予以致命一击。

    次日凌晨2点多,趴在一个坟头下的周长根终于再次发现阮猴子——此时月亮正好从云层后面钻出来,一道清辉洒在大地上,周长根在黑暗中突然发现前方十米处似有一道光线闪了闪,也就零点几秒,他浑身汗毛一炸,那是什么东西?他绷紧肌肉,紧握手中的匕首,努力瞪大双眼盯死刚才闪光的地方,一下都不敢眨眼。一分钟后,一连串的响动在刚才闪光的地方响起,周长根细听片刻,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行军锹挖土的声响,而就是此时他还是没有发现阮猴子的踪影。

    周长根一寸一寸移动红外望远镜,悄无声息地望向响动的地方,只见一把轻巧的行军锹映着月光上下翻飞,掀起的泥土几乎贴着地面落在一座坟墓的脚下。顺着行军锹往上观察,周长根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如果不是知道阮猴子一定在那里,但凡是个人都会被吓得狂叫起身逃跑,鬼啊,大半夜鬼在盗墓啊。

    十五分钟以后,阮猴子弓起身警觉地打量一下四周,紧跑几步迅速钻进一个自然塌陷的坟洞里。不一会儿,张国瑞、周长根抬起的红外望远镜明显腾起一团火光,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隔着不远的周长根闻到一股鸦片烟的香味飘散开来,他的心里对张国瑞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昨天傍晚张国瑞说了是个人都会有弱点,抓住软肋就一定可以降服他。阮猴子最大的弱点不经大脑也知道,那就是几个烟泡和几个小时一次的烟瘾。

    过足了烟瘾的阮猴子终于确认无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毫无戒备地荡步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坟头前,摸摸墓碑,又用行军锹浅浅地挖了几下,直起腰满意地哼了哼,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家的高脚屋。

    他的一切举动自然没逃过张国瑞三个人的视线。

    当东方天边显出一丝指甲油的红亮颜色,张国瑞、周长根、党建国已经重新偷越国境线回到国内,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背着行军袋,脸上挂着得逞后的笑意。袋子里装着两只AK47、一只M16和两把柯尔特左轮,当然也缺不了沉甸甸、黄灿灿的子弹。天色大亮的时候,急行军后的三人终于看到山脚下出现炊烟四起的村寨,他们把别在腰里的三把托卡列夫手枪重新装回行军袋里,疾步下山而去。

    一个月后,深圳的一小区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台商和两个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被杀死在一栋别墅里,财产损失情况不详,但据赶到的台商家属估计不少于百万元。两名女子均被轮流糟蹋了。作为头领的张国瑞有点不仗义,藏了“私货”——为方便自己、防备被作践的女子叫出声来,他紧紧扣住胯下女子的颈部,看着她张嘴却吸不到氧气、眼球暴突、满脸泛紫的样子,他仿佛吸了毒一般,肾上腺素瞬间猛涨,感觉自己呼吸加快、心跳加速、眼睛刺痛,一种难以言传的兴奋沿着神经弥漫全身,他甚至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几百只翩翩起舞的彩蝶似熊熊燃烧的烈火在眼脸里萦绕不去。事后,他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慢慢吸了一根烟,努力回味着那种欢快的感觉,任由周长根、党建国两人用麻绳一个个解决掉台商和两个备受**的女子,翻箱倒柜搜索财物。

    三个月内,广州周边连续发生三起丰田皇冠3.0被劫案。一车主护车心切,在公路边被一枪爆头,勘查、尸检证实子弹并非出自我国制式武器,而类似私铸美式柯尔特左轮弹。

    再过三个月,深圳三个毒品贩子死在乱枪之下,现场曾发生枪战,五公斤“黄皮”被劫。随后驾车赶到现场的警察发现并盯上一辆可疑轿车,双方上演了一出飞车追逐的戏码,一路上甚嚣尘上,枪声大作,但劫匪用自动步枪打中警车轮胎,成功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