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醒了，张二婶趁乱悄悄溜走了，围观的众人都以为没有热闹看了，没想到，花娘子这几句话，就重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把众人的八卦熊熊之火给燃了起来。

    五年前，村里新来的外来户老杨头捡到个女婴，刚生产女儿就断气的万氏与生了九个儿子的花娘子抢开了争夺战，结果却让人出乎意料。万氏成了那女婴的奶娘，而在老杨头不告而别后，张家便一直养着那女婴。

    花娘子眼看到手的女儿被万氏抢了，从此便盯上了万氏，总爱找她的不痛快。特别是看到四丫被张家养成这样——姑娘家家的，被人打得脸都乌青一片了，张老太还一味地偏袒着外人。

    有这么当养娘的吗？都怪那老杨头有眼不识珠啊，若当初她能得到那女婴，她一定会对养女如珠如宝，倍加疼宠。

    自那以后，花娘子就一直跟万氏十分不对付。如今又有了让张家吃瘪的机会，她哪里肯放过，就将当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万氏飞快地看了四丫一眼，撞上四丫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心虚地说，“丫丫，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

    花娘子冷笑道，“哦，不是那样的，那是怎样的？你没有拿到过老杨头的钱？”

    万氏下意识地摇头，花娘子接着问道，“那你家的四间砖房是怎么来的？你家大郎父子俩又怎么有钱长居镇上，读书进学的？你们张家下地干活的人就只有张三郎一个，若是只靠一个男劳力就能养全家十几口，那我也不用生那么多个儿子了！”

    万氏不禁往张老太站的方向瞟了一眼，摇头摇得更急了。全村人都知道，这几年，张家推倒了原来的泥房，砌起了青砖白墙的房子，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全村人也知道，张家三房的两口子懦弱无能，在家里是张老太管着家。

    张老太急了，“什么金元宝？那金元宝根本就不是老杨头给给的，关老杨头什么事？”

    “不关老杨头的事？那是谁给银子盖房的？可别说是你的嫁妆，我们小辈人虽然不知道当年您的嫁妆怎么样，但你若有这样的嫁妆，就不会让张二郎没钱医治，丢了性命了。”花娘子一张利口，将张老太驳得哑口无言。

    金元宝是在她家歇脚的华服青年给的。说起来她挺后悔，当时若不去给老杨头通风报讯，拿了金元宝就让那两人将四丫带走，那该多好啊，没有四丫就不会有今天的糟心事情了。

    才走了一个泼辣的张二婶，又来了一个难缠的花娘子。花娘子骂功倒没有张二婶那么炉火纯青，可挤兑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到底是有个当族长的哥哥，见过世面，能说会道啊。

    闷葫芦似的万氏在花娘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若是放在平时，万氏可能还没有那么脆弱，可今天她刚受到大女儿差点没命的刺激，养女的一声声诘问也似小石子一般敲打在她心上。

    就是，如果当初老杨头是把四丫给了花娘子，以花娘子这种样的本事，上头还有个族长哥哥罩着，张二婶是不敢上她家去闹事的吧？而且，平时四丫也不用受那些委屈。

    万氏想到四丫有可能会这样想，声音就有些发颤了，“花娘子，真不是这样的，四丫，你别听她说”，她张了张嘴，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手搂着大丫，心里只觉得苦得很，又不知道怎么说。

    养了四丫的头一年，张家的日子过得确实十分滋润。万氏只是木讷而已，却也不是完全的傻瓜，老杨头每回来看四丫，都从不空手。不是野味，就是银子。

    可她又能怎么说？跟花娘子说，张家是张老太管家，银子都是张老太拿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敢说婆婆的坏话。二来，在外人眼里，张老太拿的与她拿的又有什么区别，归根到底，都是同一个锅里吃饭的人。

    张老太装聋，万氏充愣，花娘子几个嘴炮扔出去没有反响，颇觉无趣，好像一拳打出去打在了棉花上，无处使力，便转头逗着四丫玩，“小丫头，你为张家立了大功了，可她们还是这样对你。小丫头，你娘对你不好，你跟花姨走好不好？

    万氏急了，这都五年过去了，花娘子还要打她女儿的主意，“求求你，别说了行吗。四丫不要跟花娘子走……”

    二房的杨氏在一旁看着万氏焦急的模样，她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她看了看刚“醒”过来的大丫，忙过去解围，“三婶子快扶大丫进屋里去，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呀？”

    傻不傻呀，既然笨口笨舌的，那就不要跟花娘子纠缠，没看到婆婆只说了一句话后就装聋作哑了吗？

    杨氏很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打击的感觉。张家可是她的一对儿女成长的地方，将来立业的根本。做为张家的媳妇，张家如果总被人欺负，那么她也同样会被人欺负的。

    万氏得到杨氏提醒，忙与杨氏一起扶着大丫，一边唤四丫跟她走。四丫一直默默旁观万氏的窘态，不发一言，这时却站住了，对花娘子灿然一笑，“多谢花姨了，我娘对很好的，不劳您操心。”

    花娘子为她的笑容迷倒，养女儿就是跟养小子不一样啊，虽然四丫不是她的闺女，可看到她玉雪可爱，花娘子便平添了许多温柔与耐心，她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傻瓜，那叫好吗？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亲爹亲娘，从来不知道被别人疼是什么滋味吧？孩子被人闹上门欺负，一家人不但当了缩头乌龟，还帮着外人打自己孩子，这叫好？啊？小丫头你这在张家，就是一个路人知道吗？”

    万氏只觉得花娘子的声音刺耳得很。

    她，对四丫，真的不好吗？不但不好，还差到了这种地步。

    张家人先后进了屋子，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

    被人欺负到家门口能好受吗？

    特别是做为一家之主、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张老太。脸色更是阴沉沉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