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了,很重的病。
这个竹屋,是拜托博丽的巫女来的,我想让母亲最后享受她一生劳累都没有换回的事物。
“母亲大人,喝了这药,病就好了。”
“你总是这么说。”
妇人的眼里满是歉意和爱怜。
“不,这次的药,是求......”
她兀地把我抱过去,药碗掉在竹节处,清脆地响。
“母亲大人......”
“谢谢怜儿你还叫我母亲。”
她似乎哭了。
便是沉默。
我是个妖怪,一个很像人类的妖怪。
有人类一般的身体,人类一般的寿命,却绝对不是人类。
我能预言未来,自然也能看见过去。
当她将我从竹林里抱起时,眼里的温柔和现在一样。
只是少了一丝悲伤。
她是个不太聪明的人类,我是个太过幼稚的妖怪。
所以我认她做母亲,虽然我一次次表现出不像人类的举动。
我时常会呆坐着,一坐就是半天。
我时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与场合格格不入。
我时常会喃喃几句未来的事情,最近一天,最远几年。
所以我是妖怪。
“母亲大人,那不重要的。”
我呆呆地任由她抱着。对于孤独的人来说,需要一个依靠或者被依靠的人。
我想起了早已死去的“父亲”。
“怜儿,”妇人轻轻把我推开,抬起手指了指柜子。
我知道那里放着母亲最珍贵的东西。
我把竹柜打开,只有一个布包,淡蓝色的格子布料,母亲最喜欢的那种。
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慢慢解开绳子。
一块绯红色的石头。
“母亲大人......”
“拿着吧,”她的脸颊看起来那么苍白,“这是在你襁褓里发现的。”
便又是沉默。
我背过身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明白我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真相。
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呵护这个笨得呆滞的女儿。
我开始低低的抽泣。
“怜儿...”妇人努力用手撑起身子,“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我怕怜儿会去找你的母亲,我怕...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母亲大人你好笨,我怎么会离开你。
我自己不也早是孤独一人了吗?
她就这样抱着我,头枕在我幼小的肩膀上。
“去找你的母亲吧,这么多年了,她一定很想你。”
如果父母在意我的话,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找来。
“嗯。”
我漠然地答应。这是她压在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了。
“怜儿不会恨我吧......”
妇人说这话时却是笑了。
“嗯,母亲大人,怜儿恨你。”
我说着,眼泪像断了弦。
我恨你和生母一样要弃我而去。
我恨你要我再去找我的归宿。
我恨你给我家的温暖。
我明明是一个妖怪啊。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怜儿恨我,这样就够了。”
她嘴角勾起,泪水溢了满眼。
“怜儿,我想去家里看看。”她忽然说。
“家里没事的,”我说着,空空落落的小巧院落,承载的只剩薄的可怜的回忆罢了。
“我想去看看你父亲。”妇人摇摇头。
我愣了愣。
“嗯,母亲大人。”
“怜儿先去收拾一下吧,最后可不能给别人添乱呢。”
她指的是这间竹屋和博丽巫女。
我站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跌落的药碗,走出去,拉上隔间的门。
回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靠着竹门,再也忍不住眼泪的决堤。
我知道她傍晚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