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公主，是公子，”盛阳公主的声音有些清冷。

    凡颜立即领会，低下头说道，“是，是公子，请公子恕罪。”

    听得长长一声叹息，凡颜才偷偷抬起头，盛阳公主表情黯然，“她说得没错，已经很委婉了，虽然我会写诗，却写得并不好，并不勤奋也没有名师指点，如那九九寒梅图一般，只当做消磨时间的东西罢了。”

    “公主，不，公子莫要看低自己，不是有杨公子指点公子吗，他可是闻名京城的才子呢。”

    “我也曾以为，有了表哥的指点就够了，谁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那点诗艺，在方家眼里该是粗鄙不堪。”

    “可是，杨公子怎会对公子有所保留呢？”凡颜拧着眉头费力思索。

    盛阳公主眼神愈加黯淡下去，望着远处青山如黛，自言自语般，“大约还是身份之别吧。”

    “哦，”凡颜应了一声，依旧迷惑不解，一边想着一边慢步跟在盛阳公主身后。

    两人默然不语地走着，不多时，已到山路转弯处，盛阳公主小心翼翼迈过，正要转身扶凡颜，就听见一声惊呼，只余兀自胡乱摇晃的草丛。

    “凡颜，凡颜！”公主看准凡颜跌下的方向，顺着山路焦急寻去，还好山坡较缓，很快便寻到趴在地上的侍女。

    公主连忙拍拍凡颜身上的尘土，“你怎样？伤了没有？”

    “没事，”凡颜嬉笑说道，刚要站起又跌坐在地上，十分抱歉地说道，“应该是扭到脚了，动不了。”

    公主微微一惊，“两只脚都扭到了啊，那如何是好。”

    “公子先下山回去叫人，我等着就好，”凡颜痛快说道，并未注意到公主悄然转怒的脸色。

    “你胡说什么！荒山野岭我怎能将一个姑娘家丢在这里，况且不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我如何放心！”

    惊住的凡颜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发怒的公主，喃喃道，“公子莫气，公子莫气……”

    公主尴尬地转过身，略略平复情绪后才又面向凡颜，“还好此处离山下已余不多路程，别无他法，我背你下去。”

    “不行不行，”凡颜双手乱摆，“怎能如此！我还是自己走罢，”说着就要站起。

    看着凡颜再次跌坐下去，公主无力说道，“你就听我的吧，”便在凡颜面前蹲下，“上来。”

    “不行的不行的，”凡颜还是没有放弃，直到公主回头给了她一个十分冷酷而又愤怒的眼神，她才慢吞吞地爬上公主的背。

    公主摇摇晃晃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才走了三步就摇摇晃晃地蹲下放下凡颜，“我去找根木棒来。”说完就钻进一旁的树林，树枝大都又粗又高，她只能在地上找寻，找了许久才找到能勉强当做手杖的树枝。

    将树枝杵在地上试了试，公主淡定蹲下，“上来，”凡颜乖乖趴在公主背上。

    有了这根手杖，盛阳公主感觉容易一些，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每个台阶都不含糊，“你这纤弱小巧、不盈一握的身躯，还算没太难为我。”

    而她背上的凡颜早就哽咽不能言语，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眸中水雾，看着豆大汗珠顺着公主莹白脸颊不断滑落，听着公主的呼吸声渐渐加重，前方的山路慢慢模糊。

    每走一小段，盛阳公主都要停下休息，用袖口胡乱擦去额头汗水，整整手杖，没有注意到凡颜递到手旁的丝帕，那方她喜爱的丝帕，那方她曾经从未离身的丝帕。

    落日余晖，懒洋洋地洒在道路两旁的屋舍上，升腾起温暖的氤氲，纤细身姿被夕阳拉成长长的影子，吃力地挪着，还有清脆的“哒哒”声湮没在黄昏喧闹的车马和叫喊声中。

    “咚咚咚！”凡颜从公主背上挺起身子，拳头发疯般击在自家大门上，让人以为她要将这门击碎，“开门！刘叔刘婶山青，开门！快开门！”。

    山青看到这意外的一幕，倒也反应迅速，将已经泣不成声的凡颜扶下来，就见盛阳公主昏倒在地。他手足无措，向小跑过来的刘叔刘婶用力招手，指指坐在一旁的凡颜，又指地上的公主，喉咙里发出低沉可怕的声音。

    “天呐，这是怎么了！”刘婶不禁大叫起来，“山青你背凡颜姑娘，老头子，你帮我将公主背上来。”说完便费力蹲下，刘叔小心将公主扶上刘婶的背。

    刘婶就步履蹒跚地穿过院子，刘叔担心地搀扶着她，嘴里反复说着，“老婆子，你靠过来，走得稳些，公主可禁不起你这般颠啊。”

    一番喧闹之后，院子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似从未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