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目回看她，温热的手掌拂她的眼“我们该回去给爷爷上上坟，拔拔草了”。
她朝他傻傻笑了笑“嗯”。
记忆中白刷刷的墙，迂回曲折的小路，绿茵茵的大榕树，依旧没变什么模样。她如花丛中的花蝴蝶，翩翩起舞，他紧跟在她身后，神色紧张“诺儿，青苔滑，你慢点跑”。
苏诺不以为然，转身朝他做个鬼脸。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扒开人群，挤到最前排。呆呆的注视着，眼里慢慢雾气蒙蒙，水气越来越厚，凝成泪珠。爷爷生前爱看戏，一杯清茶，一碟花生米可以做上好半天。她听不懂戏，腻在他怀里闹小脾气：爷爷，我们回家看动画嘛。戏好难听，听得小诺脑袋都昏了。他用胡须咯的她脸生疼：小诺乖乖，不闹。爷爷再看一会，就一会。她嘟嘴：好，就一会，就一小会哦。
苏白紧握她冰冷的手心，把温暖度给她。她头靠着他胸膛“他在的时候，我经常打扰他听戏。现在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看戏，再也没有我去烦他。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另一个世界里他有爸爸妈妈，媳妇，孩子。是幸福，快乐的，怎会不习惯”？
脑海浮现多年前他对着照片流泪的笑容，心痛历历在目“………以前他总笑谈他留下是还债，我不懂。时隔多年，我终于明白留下的那个人不是还债，而是心理与精神上折磨。”
苏白简单的触摸她泪水，沉默。她眼泪匣子打开，泪水不住的往下掉“爸爸说，他恨他，可他再怎么恨他也改变不了奶奶和妈妈不在了的现实，改变不了他身上跟他流淌着同样鲜血的事实。他妥协了，却没有想到他的妥协是他和他死亡的倒计时 ”。
“诺儿，你错了，妥协是他们更好的相遇。苏爸爸对你来说是好爷爷，可对你奶奶和爸爸来说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苏诺仰起头，眼睛便向远处望去，在空雾里望见了二十一年前的奶奶，心中异常柔和了。轻轻地自言自语说“她爱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付出了一辈子，是该有个码头了。”她愿意去相信在某个平行宇宙，他和她的故事正在改写，他和她的爱还是一如既往的陪在她左右。
农村的山坡，有一块块凹凸不平的小小土丘，上面立着墓碑，刻着姓名和碑文。她停下脚步，痴痴地看着，对着墓碑说“爷爷，小诺长成大姑娘了，你看见了吗？”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笑容，豆大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她撅着嘴“你欠奶奶的情，爸爸的爱，是该好好还了。记得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她喃喃地对着墓碑念叨了许久，仿佛是顽皮的爷爷又偷喝了白酒，孙女发现喋喋不休的念个不停“奶奶早去你二十年，在哪里肯定混的风生水起。你要是再对她不好，她定会甩了你，看你怎么办。我可告诉你，在这里你的身体都化成化肥了，不可能再有回来的机会了。所以你要好好爱她，把她哄的巴巴适适，舒舒服服的，才能弥补你过去犯下的错。”
苏诺笨拙地擦去眼角的泪水，目光坚定。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山坡。他亦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离不弃。
苏诺拖着小凳子，坐在火盆边，边嗑瓜子边聊着天。至于苏白呢？当然是在家扫扫灰尘，包包饺子了，他可没有心情去听一群女人说东家长西家短的。
苏诺的眼睛是纯纯的黑，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争几个红薯，两亲姐妹达到可以鱼撕网破，互不相认的结局呢？
王翠扯着嗓门，骂骂咧咧地“那老大不是妈个什么好东西，成天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我说跟她闹翻了倒是个好事，免的成天跟她网在一起，名声整的怪丑。”
苏诺弱弱开口“小叔说偷鸡摸狗不是什么好词”。
白丽丽讪笑“诺子，城市的姑娘都像你这么纯么？”
“不知道，没接触过”。
王翠斜白丽丽一眼“你瞎说啥子呢！你以为人家诺子像你啊，十四十五岁就跟别人乱搞。妈说的好听是未婚先育，说的不好听的就是没皮没脸，丢我们女人的脸。”
苏诺闷笑，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样，嘴毒不饶人“翠子，给娃积点德。”
“积啥德？她妈我善良温柔贤惠，处处是德。
苏白指着她额头，苦口婆心“你嘴巴这么厉害，谁敢攀你家亲？娶一媳妇，还外加个九块九包邮的嘴毒老丈母娘，你说谁敢娶”？
王翠不乐合了“没人娶，你就娶。”
苏诺一口瓜子壳喷出“我娶？我也是个女的，咋个娶？”
“你娶简直就是糟蹋我娃传宗接代的基因。你是要你儿子娶。”
她更加哽住“我儿子都还是颗卵呢，怎么娶？如果你闺女不介意，我倒是很乐意去医院取出来，让她俩结婚”。
王翠石化“诺子，你也结婚好几年了。怎么连娃都没有，你该不会是生不出来吧”？
白丽丽见缝插针“我看是，你看她一副干干瘪瘪的一样，能生的出娃才怪”。
王翠和她统一战线，全身扫射她“诺子屁股小，要是真能生也只能生个女娃。看来我女婿得另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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