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达一大早就来到店里，想着昨天的事。因为心事过重，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班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看行吗？”

    班达被吓一跳，一看是同条街的李匡衡，不过大家都喜欢叫他李匡，谐音‘你诓’。这人眼光很毒，下手也狠，班达很少和他有交际。

    “好啊，什么事？”

    “我这有事东西，想匀给你，前几年铲地皮时得来的。”李匡恬着脸说。

    班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确实听说他在外面有欠债，不过拿着物件来找同行匀可不同寻常。

    “是这样，我欠了点钱，急着还。这条街就你生意好点，来让你看看，合适了就谈。”

    “嗯。”班达不想得罪谁，决定先看看再说。

    李匡进门时就包着一个红布包的物体，大约有一米高。此时揭开红布，就看到里面是尊木雕怒目金刚。通常来说人物雕像先看开脸，看开脸的手法，金刚怒目威严。再看身体比例，这雕像身型流畅匀称，衣饰飘逸简洁。整体而言有北派的风格，又掺杂了一些南派的技法。

    “还不错，有一眼。”班达仔细看了看，能到明代。因为北派的木刻技法变化不大，加上明以前的存世很少，而且北方太过干燥，木雕彩绘易脱落。眼前的怒目金刚彩绘还算鲜艳，一些金箔的痕迹还在，至少保存完整。

    “这可是我压堂的物件，你看给个价怎么样。”李匡瞬间神气起来，毕竟是行家，比起临时找个棒槌要靠谱。

    “我这里……”班达随手指了指店堂，没一件与佛教有关的器物，意思是说自己不收宗教的东西。

    谁做什么，谁不做什么，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也算是约定俗成的，避免同行间的恶性竞争。李匡也是逼得没办法，这才来找他。此刻看他兴致不大，刚刚来的神气又委顿几分。

    “兄弟，实话说吧，这金刚是解放前从大庙里流出来的。我家老爷子藏了几十年，一直说是个宝贝，我真是当压堂的。这次失手，损了几百万。家里能抵的都抵了，就剩这个，平常人我还不想给，就你我看着对眼。”

    班达又看了看金刚，总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尤其是金刚的眼神。

    “这样，李哥，我出三十万，东西先放我这，等你缓过来再拿回去。”班达制止李匡争辩，接着说：“要是有合适的，我就帮你出了，算我搂的货。价格你来定。”

    李匡没想到班达会这么说，虽然离心里价位还有悬殊，可毕竟只是抵押。以班达的为人，到是真不怕他跑了，就是自己欠的还有差距。

    “一百万。”

    “四十万，不能再加了。”

    “九十万，我真的急用。”

    “四十万。”班达开始泡茶，不准备再讨论。

    “五十万，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后一定加倍奉还。”李匡也是急了，但比起另一家八万八千八要好很多。

    班达给他添上茶，也不接话，只是搬起金刚像研究起来。这雕像的包浆自然，细节部分缺损得很少，只是这几年文玩市场降温得厉害，看的多，花钱的少。财神、观音、弥勒的还行，尤其是这种怒目金刚雕像，除了一些收藏家，普通金主基本没兴趣。

    “行吧，李哥，你也别急。把事情处理好了，总会翻身的。你给定个价，合适了就出，我只抽一成。”

    李匡想了想，正眼看着他，认真的说：“五十万算我卖给你了，你这朋友我也交了，以后我翻身了再来向你买，或找买家赎。我李匡衡就不信自己没有翻身之日！”

    班达摆了摆手，让他这话不作数。收好雕像，就拉着李匡去银行完成交易。回到店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里面拿出绿水晶眼镜。他总觉得这雕像不简单，只是不想在李匡面前显露，所以才忍着。

    在古玩行当里，有种说法，有些东西是有灵气的。至于什么是灵气，很少有人能说清楚。在左明没给他眼镜前，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灵气。只到他有次戴着眼镜看被人盘玩了几代的玉镯，才明白有些东西真不好说。

    绿色镜片下，雕像换了种颜色，渐渐的那些缺失色彩，慢慢补回来。一尊威严神武的怒目金刚，眼神刚直，表情生动，那衣饰仿佛在舞动。这应该是雕像刚刚完成时的样子，一定经历过工匠无数日夜的雕琢。然后有些影子里晃动，宋代，宋代居然是宋代的服饰。这些影像只会保存很少，而且很快就会消失。至少他看到了，那些宋人参拜的身影。

    班达又仔细看了看雕像的材质，到是没有暗格之类，只是眼睛有些特殊。再细看，才发现雕像的眼睛居然是内嵌了两块祖母绿，只是因为常年香火，才与周边木质混为一体。原来如此，班达缓缓吐出口气。这雕像只怕是在制作过程中，受到西域文化影响，才会别出心裁的内嵌宝石。五十万有些超值了……

    这时他收到北京朋友发来的短信：昨天那个不是字，我们分析了，是个类似图腾符号的标志。还有其它可参照的。

    班达犹豫了片刻，手写了个甲骨文的伏字，发过去。

    一小时后，北京那边才回复：这是个祭祀标志，意思是向某个神跪拜祈求。最好把原物上交，很有研究价值。

    班达随手回了个：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