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厄运连连(1/1)
作者:思慕林徽因
    由于我在这里有诸多的“出色表现”,在给我套上多个“美称”的同时,村大队还决定让我享受一把“乔迁之喜”。又将我发配到村东头。一块儿田地的中央,有间废弃的电房,那就是我的新家了。住在这儿没有左邻右舍,算是与村中隔离开来。我的“新房子”如同一只离群的孤雁,被孤零零地落在田间。这无疑是又将我的恐怖上学路给延长了。

    有次放学后我走到通向小屋的胡同时天已经黑了,战战兢兢地向小屋走着。没注意到麦田刚刚浇了水,一脚插在了软泥中,而且越挣扎陷得越深。本就行动不便的我身体不由自主向前一倾,结结实实的趴在了软泥中。趴在那儿折腾了好一会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只被泥浆死拽着不放的脚拔了出来。见根本无法站起身来,索性干脆就向前爬着行进。在爬行的途中不小心眼里也溅进了泥点儿。而又不能用沾满泥土的手去揉哪怕一小下。深深无助的滋味甭提有多“舒服”了。到屋门前的水桶旁,拼命地冲洗身子,但心里的沮丧却冲不走丝毫。不知是眼中取不出的泥土在作怪还是有别的什么在捣乱,洗完躺在床上我泪流不止。多希望此时能有个心疼自己的人在耳边说句安慰的话,哪怕一个字也好,可除了摇摆不定的烛焰似乎有生命之外,其余一切都是死静死静的。这一刻,我只能用眼睛去聆听蜡焰用摇曳的手语对我的安慰。

    不幸中的万幸,这儿离甄祥家比较近。而且他家的后门儿,正好可以走向田地。这就为他向我偷运食物提供了方便。只要一逮住机会,偷偷给我提几桶水,送几个馍,或者送一点吃剩下的菜,便成了常事。尽管他父母极力阻挠他与我接触,但他还是隔三差五到我这儿坐一会儿。问问我当下还急需什么。在他的帮助下,这个假期我虽无法和那些能准时吃到一日三餐的人相比,但是饿肚子的时间少了很多。对于在那个破烂的家中,还要好受些,即使这种“好受”仍就是他人所无法理解的。也许,只有吃过黄连的人才知道蜜糖到底有多甜吧!

    好生活像是怕把我宠坏了一样。这天,甄祥让我陪他去那座废弃的砖厂玩耍,那里一直是我和小伙伴们的天然游乐场,那儿留下了许许多多只属于我们的快乐的“典故”。在专场入口处土岗子上有棵杨树,他爬上树要折些细软的小枝条让我给他编帽圈子戴,说戴上它会凉快些。我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的果园子里有人,担心人家回去告诉甄祥的父母他和我接触过,就指着园子说:“快下来,那里有人!”

    就是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产生了很戏剧化的影响。与甄祥玩了好一阵子回村里时发现那个果园主好像已经在我的屋前等很久了。

    一见到我他就问:“槐林,今天苹果吃得过瘾不?”他的阴阳怪气让我一头雾水。

    “啥苹果?什么意思?”一脑子莫名其妙的我慌忙问道。

    “少装蒜!快说,糟蹋了多少苹果?”他如同有铁证在手一般更加理直气壮地问。我暗自理出头绪后慌忙不停地解释,向他说明这是个误会。可他根本听不进去一言半语。

    “我都亲耳听见你说‘快下来,那里有人’了还想抵赖。我让你记住偷的东西永远没那么好吃!”话一出口便当即狠狠地把我踢坐在了地上。周围看热闹的人连一个吱声的都没有,仿佛在看枪决一个罪该万死的囚犯。他们只相信他们成年人自己说的话。就像他们自己一出生就四五十岁,从来没有经历过童年一样。我看见甄祥要过来帮忙解围,却被他母亲强行拉走了。无人听得进我讲的事实。果园主劈头盖脸地骂了许久,直到让我挨的骂抵得过他那所谓的丢失的果子了才被老婆生拉硬扯地拽走离去。看热闹的人也好似剧终离场的观众那般各自边议论边四散离开。

    回屋,我直勾勾地看着墙壁,呆滞如铁打石刻的人像。

    “给,这是你最喜欢的油饼,我妈烙的,偷偷摸摸给你拿了些。”这是甄祥的声音。人有时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可以忍,但一见到近人情绪往往就难以控制了。一滴滴泪水划过脸颊,满含着我的痛苦、委屈和无奈。幸好身边还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

    “甄祥,说多少遍了,你就是不长记性是不是?又跑那儿了!”他母亲的喊声又将这个唯一能理解我的朋友从身边拉走了。

    只有委屈对我恋恋不舍,不知哽咽了多久,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屋漏常逢连夜雨,船迟总遇打头风。由于我行动不便,走路脚尖使不上劲,所以总是鞋跟先磨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没有能力再及时更换新鞋子了。然而,上学所必走的路程并不会因此而缩短一星半点,我的脚跟不知不觉间兼顾了鞋跟的作用,不得不与地面亲密接触。无数次暗暗咬牙,一定要挤出钱来换双新的,而现实却一点儿也不配合我,肚子总是先把钱抢走,连钱渣都不留。在这样的等待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放学后我正在冲洗身子,忽然发现右腿较左腿明显腰粗,像是肿了。立马意识到可能要坏事。不出所料,天长日久不换鞋,脚跟硌伤恶化了。待被新老师领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十分笃定地表示伤口已经转化成了骨髓炎,不好医治了。对于我的情况来说,不是不好医治了,而是根本就医治不好了。只要苍天护佑,伤势别恶化,就是对我最大的爱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走运”,如此大的“馅儿饼”,世间又有数以亿计的人,它竟然会不偏不倚地砸在我头上。一下子让我本就摇晃不定的走路姿势显得又“帅”了许多。

    在这种“帅气劲儿”的长期带动下,脊柱也逐渐开始扭曲变形,尚未成年的我却佝偻得像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弯腰驼背,这本属于老年人的“光辉形象”我却提前拥有了。如果看到我的脸就会觉得我的身形与一个孩子是那么不相称,有种让人心酸的滑稽感。

    当你在岭前村看见一个行资如不倒翁般东摇西摆的人时,不要怀疑,那肯定是我,是我在与噩运、与生活进行无声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