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境巨变(1/1)
作者:思慕林徽因
    我的呼喊声惊动了一位路过我家门前的村民。由他帮忙跑腿进行通知,不久村北边奶奶娘家的几个远亲便赶来了。我对他们既充满感激满怀怨恨。感激的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还能过来收拾一下残局, 为奶奶顺利踏上往生之路做点应做的事。怨恨的是,在奶奶生前病重正需要人之际,他们也只是象征性的来走几次过场。根本谈不上为奶奶尽过心。相信奶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早已经"重要"的吓人了吧!

    他们同村里的几个本家,如办喜事一样说说笑笑地将奶奶入殓好就各自散开了。仿佛他们每一位都是资深的入殓师,整个过程快的很是不正常。

    夜幕越遮越严,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此时此刻我的世界中就剩自己和已永远睡去的奶奶了。有种错觉,我已经是在另外一个空间,与这个人来人往的世界完全不在一个维次。整个院落静的像一幅悲凉感十足的油画。隐隐约约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堂屋正中央对着门,两块儿被凳起来的木板分别支撑着一口棺材的两端。棺材并没有涂油漆,颜色看起来酷似奶奶病危时的皮肤,干枯的可怕。其前方斜靠着一个大大的花圈,一支火焰摇摇欲坠的孤烛立于灵前贡桌的边上,烛光下,干枯惨白的木棺好似一具干尸。我坐在灵前,屋内墙壁上蜡焰的影子弯弯弯弯曲曲东摇西摆,前进的蛇一样不停扭动着身体。耷拉着头,此刻我不觉得不够的成了命运的手下败将,输的那么惨。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毫无遮掩的响着,似乎在嘲笑我,讽刺我,肆意的辱骂着我这个意志消沉至极的人。整宿,睡意再没有打扰过我一下,夜色越深,越清醒。乜呆呆看着窗外的冷月,本想让它把内心照的稍微亮堂些,谁知却适得其反,它用寒光把黑暗和压抑全部赶进了我的心中。

    按常理,人去世之后需在家停放数日方才安葬,但这待遇显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别人走到这一步,前来送行的所谓亲朋好友,无论真心的还是假意的,看活人面子还是看死者面子的,总之会络绎不绝。而奶奶人生至此,亲戚则令人寒心,前来送行的朋友也就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场面很是冷清。入土早些,也可以让她少看会儿这凄凉的场面。如果说她还有什么留恋与不舍的话,定是还想再多看看我——这个让她百般费心的小孙子。

    于是在几个脱不开干系的娘家人等的"勤快"帮助下,出殡的日子不合常理的提前到来了。从送葬路上开始到坟墓前,我的眼泪少的很是怪异,因为它们早已被奶奶离开人世的那个夜晚的悲伤给吸干、榨尽了,留下的只有双眼针刺般的疼痛。应该这就是真正的欲哭无泪吧。人们七手八脚的向墓穴中填着土,动作显得那样训练有素,神情举止没有丝毫的留恋和伤感。反倒是有种为送走了一个累赘而产生的畅快感,甚至还有人在说笑。

    那鼓鼓的坟堆是一个尖利的针锥,锥尖儿闪着使人胆寒的光,锥子不断恶狠狠地戳着我的双眼和内心。生怕我对生活还抱有哪怕一丝一缕的希望。就要离开时,它还紧紧拉着我的目光,揪着我的心,就如一位命悬一线的登山者抓着根可以救他命的野藤条,紧得吓人。拉着我们的机动三轮车转弯了,它才无奈地从我泪眼模糊中慢慢隐去。眼中消失的它,在心里的影子反而更加清晰了,清晰到甚至连它周围的每一根草丝都能辨认得出。那纷飞的纸灰携着无数个和奶奶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共同消散而去,无踪无迹,无影无痕。

    如群鸟离去的空巢,似败叶凋尽的枯树。冰冷孤寂、无依无靠的生活尾随而至。屋中死寂得毫无生命的气息。望着由屋到院、由院到屋没有温热之感的一切,顿觉自己也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除了悲伤,再没有别的什么真正属于我了。甚至怀疑此刻有人拿刀割我的肉自己都可能感觉不到疼的存在了。

    许多次我都恍惚间看到奶奶还躺在床上,听到她的鼾声还在时断时续的响着。多少次做成饭端到床边时才发现人早已经不在了,又有多少次隐约间还听到奶奶对我的呼唤,待仔细听时却又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存在。万幸的是,我早已经被奶奶教育到可以自理了。就这样,伴着一些粮食和少的可怜的存款,我开始了独自混"江湖"的日子。

    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渐渐地,家境又变了。缺乏约束,贪于玩耍,不做饭,用存粮换方便面充饥。一天到晚主食是方便面,汤就是凉水。最后,"营养丰富"到我看什么都在天旋地转,走路跟踩在棉花上似的,高一脚低一脚直晃荡。后来蜂窝煤也用完了,冰锅冷灶,连口开水也难得喝上了。日子越过越偏向于野人的生活。

    没有成人镇守的家庭是难以维系的。一些调皮的孩子在这里成了大王。想砸锅就砸锅,爱摔碗就摔碗,生活用品满院子飞。我自己作为一个孩子也管不了,更有玩起来就头脑发昏,和他们一起搞破坏的情况发生。玩耍是孩子的天性,一点也不假。更夸张的是,还有极顽劣的孩子在餐具中撒尿拉屎。只有那个平时可以当碗来用的小铁锅等几件物品在"浩劫"中幸免于难。平时用它煮些挂面什么的便成了"佳肴"了。

    无意间发现家里的几缸麦子也因存储不善,生了蛀虫。用它到粮油店换取米面食时,人家高兴的话就折半给换,否则就干脆拒绝。很自然,后来连"佳肴"也不能经常做了。

    由于长期无人管教,无人给予温暖,我开始对生活中的一切都产生了厌恶感,一无牵挂,性格就变得越来越混蛋。有段时间甚至认为,在世间上天是老大,我是老二。在这种思想的"帮助"下,开始无节制的糟蹋奶奶留下来的财物。我大手大脚乱花钱的行为,很快便被镇上奶奶存钱于那里的农村信用社察觉到了。结果他们好心办了坏事,为我专门制定了每周十元的制约方案。于是我饿肚子就成家常便饭了。他们以为每周只给我十元作为零花钱是够的,但忽略了那不是我的零花钱,而是全部的生活费。这个"巨大"的数额显然是无法支撑我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