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悔恨(1/1)
作者:上官三妮
    两人在地下商场逛了逛,佟宇对于商场的衣服不是很热心,只买了一双运动鞋,所以从地下商场上来的时候天都还没有黑,这个时间却是省城堵车最严重的时候,自然也不方便去别的地方,两人只能在广场上慢慢走着讨论着晚餐的安排。

    “佟宇?”。

    听见声音,俩人本能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赫然发现是王子石和他妈妈郝雪秀,张义传和王子石是见过面的,三个人脸上不约而同蒙上了阴郁。王子石甩开郝雪秀的胳膊走了过来,张义传下意识将佟宇向自己身上揽了一下,他感到佟宇身上有些微微颤栗,于是用力握了握佟宇的手。“最近跟你联系也不理我,这个月你该检查了,你别忘了”王子石完全无视张义传的存在径直地说:“你得注意,好不容易好转了一定要按时检查。”张义传感觉佟宇身上没那么僵硬了,她淡淡地说:“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张义传觉得有些可笑,王子石的样子倒仿佛他是一个医生呢,王子石越是无视他,张义传越是很高兴,这证明王子石对他的敌意,想到这里他有些得意,冲王子石伸出手来:“你好,张义传”,王子石并不意外,迟疑了几秒和张义传轻轻握了一下手,淡淡的说:“张医生,好久不见,佟宇找个医生倒是挺好的。”然后转身走了。

    虽然明白王子石“找个医生倒是挺好”不过是一句酸溜溜的醋话,但是还是让俩人都有些尴尬,其实严格来说张义传这个医生并没有给佟宇提供过什么帮助,佟宇的检查在当地医院多一些,因为医保相对方便,这个病虽然是个长期的病,“白血病”三个字听起来也是挺吓人,但是因为有格列卫这种靶向药,佟宇能够跟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加上久病成医佟宇自己对治疗和检查都已经比较熟络,没有求助过张义传。

    一番思索下来,张义传有些愤恨,这个王子石真是无聊至极。他拉了一下佟宇的手,不想俩人不欢而散正中王子石下怀。却不想佟宇有些低落,轻轻地抽出手:“我今天早点回去吧,你也回医院吧,要不然杨鸣又该抱怨你了。”张义传明白越是佟宇这样“有缺陷”的人,越是自尊心更强一些,他知道王子石那句话对佟宇的杀伤力远远大过自己,他有些心疼,每当心疼佟宇的时候就想起佟宇住院时一个人在病房空洞的眼神,任自己有再多的怨言和委屈都会消失殆尽。一如现在他虽然觉得佟宇反应过激,仍然温柔的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小声劝慰着:“不许回去,不让你回去”。

    回到家里,母亲郝雪秀和姐姐王子烟仍然在不停地夸赞着今天相亲的女孩,两个女人正艰难地找出一些恰当而美好的形容词,僵硬地聊着今天相亲的女孩,同时偷偷睥睨着王子石,等着他有所反应。

    “挺懂礼貌,个子也挺高”。

    “是个护士,会照顾人”。

    “咱家就缺一个在医院上班的,以后看病什么的也有个人能问问”。

    ............

    王子石听着两个女人有些拙劣的表演,心烦意乱径直走进卧室,待他关上卧室门客厅里也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刻意被压低的女人特有的细碎声音。他知道是他母亲正在和姐姐开始讨论今天相亲路上碰见佟宇的事,突然他倒是很想听听,于是背靠在门上屏住呼吸。

    “肯定没跟人家说她有病,这个佟宇多有主见一个人啊”是王子烟带着一丝愤愤的声音,

    “那就不奇怪了,挺好的小伙子,子石说还是个医生呢,怎么会找个病人,这个佟宇还真是有心机”郝雪秀恍然大悟的感慨。

    ..........

    王子石嫌恶的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开开门,俩个女人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王子烟故作镇定地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郝雪秀道:“子石,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回安州上班”,王子石没有搭话,抓起车钥匙开始换拖鞋,王子烟有些恼:“妈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吗?这么晚了你去哪?”,王子石换好鞋子,打开屋门也不回头道:“明天早上有个会,我还是今天晚上赶回去吧。”待走出屋门突然又转身回来:“那个医生是佟宇手术时的医生,佟宇的病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也不知道是说给母亲还是说给姐姐听,说完他重重关上门奔向电梯。

    王子石木然地开着车,从他今天看见佟宇心里就再也没有安稳过,他总以为佟宇的生活已经停止在了他退婚的时候,他曾暗暗下了决心以后无论自己婚前婚后都会尽力照顾佟宇,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是他会尽力。他以前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就佟宇自己不也说了“不想拖累你”,为什么自己放着大好的人生要去娶一个白血病人呢,就算现在她是跟正常人一样,可是她头上终究悬着一把剑,随时会掉下来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他知道母亲的以死相逼不过是母亲和姐姐导演的一场戏,如果母亲真的上吊不成为什么不送医院,为什么姐姐还能有心情拍成视频传给他。他收到视频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假的,佟宇也应该知道吧。他想起佟宇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流满面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他,她小心翼翼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无声的落泪,他却心烦意乱地摔门回了省城看母亲,他现在想想不知道那个夜晚佟宇怎么一个人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不知道她究竟流了多少泪,他现在想知道却不敢想了。他想起刚毕业在安州俩人收入都是寥寥,佟宇挤在一群老太太中抢购打折的大腿骨,花上一上午的时间在厨房做饭,看着他狼吞虎咽吃完眼里尽是宠爱;他想起他们租的那间没有空调没有洗衣机甚至没有燃气的房子,混浊闷热的夜晚两个人难以入睡,佟宇总会把风扇悄悄挪到他那一边;他想起自己工作没有着落的时候,佟宇精心为他制作简历,然后低三下四找自己的科长、行长,各种送礼物各种请客给他找了一份派遣工的工作,那份工作是成就他今天崛起的一块必不可少的跳板........。

    尽管他极力的控制,但是双眼还是溢满了泪水,高速公路上的路灯和车灯交叉汇集变成了一片模糊昏黄的海洋,他只得在路边停下车,车窗外一辆辆货车呼啸着从他旁边开过去,刺耳的喇叭震得他双耳一阵麻木,刚恢复过来,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他双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用胳膊挡住耳朵,“对不起,对不起..........”他颓然地趴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