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得有多碎。”

    “我也不好形容啊。”周绮绮甚至还认真地想了一下，“大概连玻璃瓶的都踩成粉末了吧，反正能多碎有多碎，和我生气的程度成正比。”

    朱樱默默扶住胸口：“干得漂亮，这样漂亮的报复方式，果然只适合你的天生神力。”

    叶骁似有所感，他不顾叶嘉墨躲闪，抬手将对方额前刘海撩开——头部果真有一块淤青，一看就知道是高跟鞋凿出来的。

    “妈的，星星那天召的猫怎么没把她挠死啊。”

    “我也这么想。”祁星冷哼，“绮绮，下次她再敢招惹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打人犯法，放狗咬人可没处追究。”

    周绮绮道：“放心吧祁姐姐，我都放话出去了，她再敢和我挑衅，我就把她头发都薅光了——当然，估计有今天的教训，她也不敢再去我家闹事了，毕竟我姐也不是好惹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嘉墨登时将目光转向她：“她去你家闹事了？”

    “……啊，不过没关系啦，已经解决了。”周绮绮意识到自己讲错话，连忙安抚，“你只要别怪我姐派保镖把她抬出去就好。”

    “我不怪你，那是她该得的，可是……”叶嘉墨这一刻的表情很崩溃，是那种在压抑太久之后，终于找到发泄点自此不可收拾的崩溃，他双手抱头，顺着栏杆缓缓跪倒在地，“就算她不去你家，也依然有的是办法折腾，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叶骁察觉到他情绪又有点不对劲，皱着眉头也跟他一起蹲下身去，试探性拍了拍他的肩膀：“诶，别自己胡思乱想啊，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怕她一个？”

    “哥，我记得你也说过吧，自己的事情不想牵扯到我。”

    “……”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想法，你生性自由，本就没道理为了我这种解不开的琐事操心，如果我帮不上你任何东西，还要拜托你和你的朋友为我费神，那样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

    叶骁扶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考虑事情还跟个傻狍子似的。”

    “我说的是实话。”

    祁星很冷静地接口：“你可以不必有这种担心，大不了你给我们店下单，我们几个依然像对待客户一样对待你，不就万事顺理成章了。”

    “这听起来只是个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所以你需要的是个既不冠冕堂皇，又要理所当然的借口？”她意味难明地叹息，“你快别矫情了，你哥一会儿都要气得揍人了。”

    叶骁猛地在叶嘉墨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他妈让我省点心行不行？你到底想怎么着？”

    “哥，你带着你的朋友们走，最好把绮绮也带走，离我这个扫把星远一些，我就很感激你了。”

    不知怎的，始终沉默旁观的颜臣听到“扫把星”三字，突然低声叹了口气，惹得身边的朱樱白了他一眼。

    周绮绮急得直跳脚：“谁觉得你是扫把星了？我们之前不是相处得好好的么，并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啊嘉墨！”

    “不，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叶嘉墨仍旧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拒绝抬头与任何人对视，“如果跟我在一起，甚至能够预见到你将来会受到何种伤害，而我又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伤害，那……那我对你的喜欢，不就变成了累赘。”

    “不会啊！哪里会有这么甜蜜的累赘啊？”周绮绮使劲搂着他的肩膀，想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长得帅，脾气又好，理解我宠着我，让我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开始享受近在咫尺的幸福——是你让我学会了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啊嘉墨，可我勇敢起来了，你现在怎么反倒害怕了呢？”

    朱樱瞬间抱住双臂：“我终于明白了何为真人不露相，不愧是作家，这撩汉水平简直令我汗颜！和当初在家政服务中心撩叶骁时根本不是一档次好么！”

    祁星淡声道：“毕竟找到了真爱，已经脱离了懵懂阶段。”

    “所以我其实是个试验品对么……好吧跑题了。”叶骁移回目光，继续锲而不舍开导自家傻弟弟，“你看看，人家小姑娘都把话说到什么地步了，你还没点表示？你再没点表示我抽你了啊。”

    叶嘉墨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他的手：“哥，你不懂。”

    “……你这教育小孩的语气挺有意思，跟我来劲啊？你说说有什么是我不懂的？”

    “我管不了我妈怎么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她的阴影下坚持多久，说句实话，从她狠心扇绮绮耳光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对她的爱和宽容抱有一丝希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绮绮远离她的阴影，永远不必再忍受她的无理取闹。”叶嘉墨的声音闷闷的，说到最后，隐约已带了哭腔，“我以为自己能保护绮绮，可是我不能，那我为什么还要自私地把绮绮留在我身边受罪呢？她明明值得更好的男人。”

    “对绮绮来说你就是最好的男人，尽管你有时候总钻牛角尖。”祁星道，“不信你自己问绮绮。”

    周绮绮猛点头：“对啊，我刚才说的你没听懂么？我喜欢你啊，特别特别喜欢你啊，怪我以前太笨总后知后觉，可是现在反应过来也不晚啊！我都做好与你妈打持久战的准备了，你不能在这时候给我泄气啊！”

    叶嘉墨终于抬起头来，哪怕头顶路灯昏暗，哪怕隔着镜片，也依旧能清晰看出，他的眼睛里有水光闪动。

    他小小声念叨着：“可是我累了啊，绮绮。”

    “……什么？”

    “我累了。”叶嘉墨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带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永久失去她的力道，忍着泪一字一句重复着，“我试过很多次，离开那个家重新活一次，可后来我终于明白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愿以偿的事情，除了现在的身份，我很难被任何一个地方真正接受，我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我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你不同，你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性，我很后悔那时仗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感情，一厢情愿地耽误了你。”

    朱樱再度被吐槽之神附体，她忍不住戳了戳祁星的后背：“我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星星，我们这是在听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抱怨自己人生太失败？”

    祁星无奈地看了一眼叶嘉墨：“你明知道，我们觉得他衣食无忧，他却在羡慕我们活得自由。”

    听得周绮绮委屈道：“我没理解错吧嘉墨，你这是铁了心要赶我走？我们甚至还都没开始正式恋爱，你就已经准备要分手了？”

    谁知还没等叶嘉墨开口回答，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散乱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周家阴魂不散的黑衣保镖们已经闻讯赶来。

    “小姐，董事长叫我们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