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龙似乎察觉了什么，没问题么？”
霍毅文在与卫承影去“致行”停车场的路上，如是询问。
“颢龙本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觉出这幻境的违和本就应当，更何况还有人在暗处搅弄。”卫承影引着霍毅文专走避人的小道，说话时便显得漫不经心，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你知道我并非是问这个。”霍毅文皱了皱眉，然后又道，“不过，既然你主动提起，我倒是想问一问。”
“但问无妨。”卫承影道。
“颢龙如今已是起了疑心，你又偏要此时离开，不怕这边出个什么问题，叫他借此脱离出去？”
“你在担心？”卫承影侧头看了看霍毅文，又转去看路，眸色浅淡，“也是，如今你们都是死人，只能存在于此处幻境，若是作为幻境基石的颢龙苏醒，你们也都会随之消失，再不存在，会因此而担心，本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你也不必过度忧虑。”卫承影说，“且不说这幻境是由我创造掌控，单言颢龙，就算他起了疑虑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他知道的越多，便越难放手，世界也会越加稳固真实。”
“毕竟，这里有他失去的朋友与亲人，也有他想要的和平与安宁。没错，这里是幻境也是梦境，但，与此同时，它也确实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他的朋友家人都存在于此，生活于此，他有什么理由非要破坏这一切？”
“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又能怎样？即便这是一个梦，也是他求而不得的美梦。”
“他自然可以选择舍弃这个有他失去的一切的幻境世界，选择苏醒，面对＇现实＇，可是，人总是喜欢逃避的。他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生活安逸而又幸福，有光明的前途和未来，可是如果他醒了呢？不过满目疮痍罢了。”
“当然，于他而言，这个世界终究是假的，他终究会醒来，去面对他应该去面对的＇真实＇。可是，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他，大约更乐意装傻，毕竟，他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回那个不谙世事的，生长于象牙塔中的卫家次子。”
“所以，他不会很快戳破＇真相＇的，总会再在这里汲取一些温暖，顺便，也找找我的弱点，预备着苏醒后的发难。”
“……所以我才无法理解。”霍毅文道，“你做事素来稳妥，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可是这一次，你却做得很是生硬明显，尤其是先前的那个世界，简直错漏百出，很容易便会被人瞧出那是幻境从而脱出。”
“早先便说过。”卫承影略一勾唇，“这里混进了一些不受我控制的人事物，而且，不止是这里，外面的＇现实＇也有，我需要小龙从我这里夺到那一线生机，并且不能让他发觉并心存愧疚，所以，那些知道＇真相＇且不受我控制的存在，便是定时炸弹。”
“我不可能将＇它们＇尽数毁掉，因此我只能让小龙在知道＇真相＇后选择去怀疑，而之前的那个幻境，则既是障眼法，也是一个让小龙去怀疑＇真相＇的步骤。”
“我不会去骗小龙，但有的时候，只是隐瞒一些东西，＇真相＇便可以被篡改的面目全非。”
“……说起这个，”霍毅文皱了皱眉，“我还没有问过你，伯父伯母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爸爸妈妈？那自然是我杀的。”卫承影笑笑，“不过我有答应他们，无论如何，总会保住小龙，不叫他成为大义的牺牲品。”
霍毅文眉拧得更紧了：“我知道是你杀了伯父伯母，我是在问为什么！”
“这个？那就只能抱歉了，这个不能说。”卫承影轻笑着耸了耸肩。
“好吧，你总是有办法隐瞒真相的。”霍毅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过……答应要保住颢龙？”
“是啊，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脉，基本上是不会说什么＇真话＇的，更不会予人承诺，不过，若是真的答应了什么，那也必定是言出无悔。”卫承影眉峰微蹙，然后轻笑，“我答应了爸爸妈妈说要保住小龙，自然是不能食言而肥的。”
“……真叫人惊讶。”霍毅文挑了挑眉，“你们这一脉的承诺素来难得，连我都没能捞得着，伯父伯母居然得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的我的脑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卫承影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否则又怎会做出这样要赔上老本的承诺。”
“我就说你这样滑不溜湫的存在怎么突然就脑残了。”霍毅文摘着满头的黑线，“不能食言么？”
“自然是不能的。”卫承影说。
“你们这一脉果然是各种坑爹。”霍毅文继续摘脑门上的黑线，“不是说你们最擅长的就是找规则的漏洞然后撕毁协议么？”
“承诺是不同的。”卫承影皱被眉，神色认真，“言出无悔一说，可不是单单说说玩儿的。”
“但你现在都快要被它给坑死了！”霍毅文额头都在冒青筋。
“那也没有办法。”卫承影说，“承诺这东西，于我们而言，就是用源代码编写的程序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否则，也就只有销毁一途了。”
“……真不想再听你说话了。”霍毅文抬手按了按眉心，“所以我就不跟你折腾了，如你所言，这个世界不会存在太久，所以我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多跟家人相处相处吧。”
“也好，我总不希望你与我一同涉险的。”卫承影道。
“得了，这话你拿去骗别人吧。”霍毅文脚下一转，直直离开，“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卫承影柔和了眉间冷锐，看着霍毅文离去的背影，许久，低笑出声，“可是啊，毅文，你已经信了啊。”
所谓“利用”，不外如是。
所谓“真假”，不过掺半。
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