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承影的回答，高晓梦立时一囧：你个工作狂难得的休息日就不要再工作了好吗又木有人会发给你加班费啥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自己本身就是来与这个男人谈正（工）事（作）的，腹诽他的同时也是在腹诽她自己，也就没再吐槽了。

    不过，他们的属性到底还是不同的，至少……卫承影是自动自发、乐在其中的那种天生的工作狂，而高晓梦则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把自己变成工作狂的那种，是“环境改变性格”论的一个有力论据。

    再说高晓梦，她倒是想对卫承影耍小性子来着，可惜工作伏态的卫承影EQ素来为负，说“不解风情”都是轻的，一句话就把人噎死那更是家常便饭，虽然她是这人青梅竹马的发小没错，却也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往上凑的自虐想法——被这个男人气到吐血晕倒乃至血管爆裂脑溢血的人还少吗？连他的那个宝贝弟弟也都只是在被危险威胁到生命安全的时候才能跟“工作”相提并论啊！平常的时候他也是绝对的完败于“工作”啊！

    于是素来很识时务很有自知之明的高晓梦就很干脆的说了：“你知道的，＇原＇的破译工作最近有了很大的进展，可是我们现在却卡在一个问题上死活没办法再进一步，所以我就来问问你的意见——你不是最聪明的精神进化者吗？”

    “……”卫承影就默了一下，“原”……他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碰那个玩意儿了，不过，如果只是给建议……“什么问题？”卫承影很了解“原”的尿性，说是“问题”，那就真的是“问题”，绝对不会出现那种“破译无能，程序紊乱”的现象。

    而事实也正如卫承影所想。

    高晓梦俏脸儿扭曲了一下，略有些咬牙切齿：“……什么是＇真实＇。”

    “……哈？”卫承影听到这样的问题，一时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是“真实”？丫的你一程序加密压缩包（卫承影吐槽专用，实质上它的存在各种高大上）管什么是“真实”做什么？这玩意儿在哲学上都木有定论的好么！鬼才知道你设定的答案是什么啊！早早就离开破译组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这个时候的高晓梦也开始满腹怨念的碎碎念：“什么是＇真实＇，鬼才知道什么是＇真实＇！难道这个是哲学问答么，可是＇哲学＇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啊亲！而且你能指望一群死宅的程序员会去看那么高大上的哲学书籍么？那画风不对啊亲！想一想都要醉了好么！”

    而在高晓梦各种碎碎念各种吐槽的时候，卫承影已经开始思索问题的答案了：

    “真实”么？词典对于“真实”的定义是“与客观事实相符合，不假”，亦即人以眼、耳、口、手、鼻所感知到的一切。换句话说，“真实”，就是人以五感感知到的物质世界在大脑之中的映像。可是，眼睛其实是会骗人的，而且不止是眼睛……人的五感都会在某些时候传达出错误的信息，而接收并处理这些信息的大脑却很难分辨出这些信息的真假，以致往往合成错误的世界映像，而这个时候，所谓的“真实”又该如何界定呢？

    卫承影拧着眉，有点拿不定主意。

    如果采用大部分人的观点，界定那些少数的、与绝大多数人眼中的世界映像不同的人的世界是错误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谁又知道真正错误的会是谁呢？所谓的“真实”原本就是相对的……卫承影想。

    因为其实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过所谓“真实”，而人们用以界定“真实”的物质世界原本就只是“真实”在人们脑中的映像。

    谁又能保证自己在收集信息合成世界映像的时候没有接收过任何的错误信息？

    所以，一个人的“真实”，与一个人的“虚假”是等同的。

    而这个世界，也未必会是“真实”。

    可是。卫承影心想。如果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存在，那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之中，思考着所谓“真实”的我们又是什么呢？

    思维来源于记忆，但是“记忆”却也是可以抹消与改写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事实上，卫承影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改写了多少人的记忆了。

    精神进化者素来擅于掌控人心，而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么多年他为了工作为了任务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不知道篡改了多少人的记忆窥见了多少人眼中的“真实”又改写了多少“真实”——可是啊，这样的经历却并没有让他勘破多少世界的“真实”，反而令他日渐迷惘。

    ——如果他可以去改写他人的记忆，让他们将“虚假”当做真实，永远沉浸在他为他们编织的或美好或悲惨的幻境世界中无法自拔，那么，为什么就不会有一个比他强大的多得多的精神进化者存在，并也为他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呢？

    要知道，精神进化者既然极擅长编造梦境，那么自身对于幻境此类的迷幻术的抗性自然也是极高的，一般的迷梦幻境障眼法，对于他而言与“不存在”也没什么两样，可如果使用这些的是一个精神进化者……能迷惑住另一个精神进化者，那么那个人的实力，一定已是登峰造极，制造出一个无限真实的幻境世界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这世上应该不会存在那样的人吧。卫承影想。一个能让同为精神进化者的他都看不出破绽只能靠着胡乱推测判断其为幻境的世界……应该是不会存在的吧。

    这么想着卫承影就抬头启唇想要再与高晓梦讨论一下大家对于这个问题的认知，却见这个俏丽的女孩正拿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无聊地把玩，见他抬头，立刻把手伸了过来，“啪”地打燃了火头，然而出来的却不是火焰，而是带着甜腻香气的淡粉色烟雾。

    记忆替换……卫承影只来得及想这一句，便陷入了浓稠深重的黑暗，失去意识之前，仿佛看到了一片亘古不变的辽阔冰原，与那个天地之间渺小寂寥的黑色身影。

    高晓梦拍了拍衣袖，收起那个小巧精致的“打火机”，开门下车，正撞见那个一身西装文质彬彬的精英青年。

    “呦，阿文，你来啦。”高晓梦友好的冲自家另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小——霍毅文挥挥手。

    霍毅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神色淡定而沉稳：“搞定了？”

    “是啊，很麻烦才找到了机会下手。”高晓梦说，“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输入一次记忆什么的简直神烦！”

    “精神进化者的脑回路从来无人能懂。”霍毅文淡淡的回答，然后又问了一句，“你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

    “哈？”高晓梦挑了挑眉，“大约……就是＇吾之所见，即为真实＇之类的吧。”

    “是吗？”霍毅文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倒觉得，如果得知＇真实＇的代价是要这个世界彻底的毁灭的话——”

    “——不若叫＇它＇，永远沉默！”高晓梦温柔的笑着接道，然而身上突然出现的诡异邪肆之感，却无论如何都消之不去。